“还好,没弄脏。”少女抚了抚额头的碎发,呢喃道,“否则又得重新洗一遍,明天未必能干。”
并不常见的日光透过秀发播散在她姣好地面庞上,衬得她那白净的小脸仿佛在熠熠生辉。只是那肿起的嘴角还在泛着血沫子,让人相当揪心。
少女名唤周秀,刚从村外椿溪之畔洗过衣服,在着急回去生火做饭的路上恰恰遇上猎兽回转的云绯一行人。
今天是每月两次的椿灵收卷枝叶的日子,村子里有难得的阳光,正适合晒洗衣物。若是错过今天,靠着阴翳晒衣,虽然也能靠风将其吹干,但却少了些阳光的暖意。
这等情形,是周秀所不能接受的。
将衣物重新整理好,周秀这才有功夫将注意力转到自身。
右小腿处刺骨的疼痛让她不由得抿了抿嘴,揉搓好久也抚不下那里的淤青,反倒有扩散开的趋势。周秀见状,也不再勉强,只是将肥大的裤腿向下拉了拉,将那片淤青隐藏住。
她抱着木盆缓缓走到刚流出村口的椿溪中游,对着那浅浅的反光整理了一下头发。而后掏出块手帕沾湿水,将嘴角的血沫缓缓擦去。
抽动面部肌肉,见溪水中的人影挤出个笑脸,周秀这才站起身,抱着木盆回村。
她虽走的迟,却尽可能地昂首挺胸,不肯让他人看到她落魄的一面。
兄长说过,她是剑仙的妹妹,也有着剑仙的气魄。
剑仙都是神采飞扬的,那她就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即便如此,回村的路上,看见她的村里人还是要指指点点:
“瞧见了吗?那个萝卜就是周游的妹妹。”
“就是她啊?怪不得那么大胆,敢在大长老请来的道长面前大放厥词。”
“其实她说得也有道理,椿灵……”
“有什么道理?质疑大长老的决议,你也想跟着吃苦头?”
“听说云绯他们扬言要寻机会教训她一下,不知道是真是假……”
“教训就教训。不知道她一个萝卜整天在神气什么,若非她的兄长争气,村里哪里有容得下她的位置?”
明明贵为修士,这些人却好似没个正当活计,仍在此处搬弄是非,让听到他们言语的周秀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欺软怕硬。如此心性,怪不得兄长说云椿村同辈没有入眼之敌。
但她却没有理会这些观火境修士的窃窃私语,只是自顾自地走着,直到在一间木屋前站定。
这木屋可并非普通的木屋,而是椿灵裸露地面的根系,被村里的高阶修士生生凿出了能住人的空间。
木屋顺着树根绵延,竟然还框出了一个窄小的院子。院子中,几根木杆搭了些晾衣绳,正好被阳光照耀到。
比起余下由村里人自行搭建的、歪七扭八的房子,这晕着灵力的屋子坚固稳妥,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村长钦点,将此处木屋分给肩负云椿村未来的兄长。而她也的确是沾了兄长的光,才能在此处落脚。如若不然,她只能和村民口中的其他萝卜一般,住在椿溪下游的“萝卜窖”中。
想到随兄长出游,偶然见到的萝卜窖中拥挤阻塞的场面,周秀的手不由得紧上一紧。
“得赶紧开始做饭了。”周秀瞥了眼渐至中南的动日,才恍如惊觉般想起正事。
她连刚洗好的衣物也顾不上搭,便赶忙开始搬柴生火,并在灶上架起出行前淘洗过的米锅。
于是炊烟,便顺着椿灵根系后方的烟囱袅袅而起。
……
“咦?秀秀怎么这时候才做饭,不应该呀?”
菜刀之上,御剑而行的周游看着飘起没多久的炊烟,疑惑般地自言自语。
在他身后,李闲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眼前的村子。
不是他偷懒,而是实在是头一次如此长时间的动用遁术技巧,不过五十里的路程便将他累的直喘气,腿都迈不开。
着急回转的周游实在等不及,多次催促后,还是叫上锈剑菜刀,携李闲而行。
路上,他还故作凶状,道:“将来若是去寻你接应,你租也得租二十台马车把我和我妹妹拉回去。”
这也怪不得他生气,在莽林这等环境,遁光极易引起高阶妖兽的注意。而御剑而行这等只有剑修才能使出来的把式,更是让妖兽们心喜。
斩灭一个剑修,就是为大荒人族斩断了一丝辉煌前路的可能,高阶妖兽多爱顺手为之。
李闲不语,只是将手搭在周游的臂膀之上稳定身形,平复自己的气息。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力。
同随兕的一战毕竟动用了咒符,虽杀招未出便被击碎,使得水力得已倒转回阵,没有伤及他的根源。
但雨阵的维持毕竟需要源源不断地灵力输送,他神府中那点“假”母气早已灯枯油尽,更别提帮助他恢复体力。
这等情形,又是头一次发挥肉身强度的能力长途跋涉,他没当场晕死过去已经算是素质惊人了。
面对周游气急败坏般的言语,他能做的只有连连点头,给对方许满空头支票。
他的配合让周游心情好上不少,没有再继续发难,只是小心翼翼地御剑于莽林中穿梭,避免二人的行踪暴露。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提心吊胆,看到汇入滔河的潺潺溪流,周游这才松了一口气。
椿溪的流经范围便是云椿村人族的实际掌控范围,他终于无需害怕妖兽的突然袭击。
放开了胆量,剑仙的气魄便油然而生。只见他御剑而起,直达云中,而后俯身冲刺,向着眼前的粗壮巨木而飞——好不自在!
而在他身后的李闲——
竟然也并无大碍。
好在幼时常被父亲扔上槐枝枝头再接住,此等情形不至于让他失去平衡,只是扶着周游肩膀的手稍微紧了紧。
周游冲罢,才恍若出了一口气般驻剑。
村中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中,一户人家刚刚飘起炊烟。定睛一看,正是自己与妹妹所住的那间木屋。
他挠挠头,对妹妹此时才开始做饭的行为有些不解。
一般而言,她总能掐好时间,让自己采脉归来时能吃到第一口热乎的饭菜。偶尔自己回来晚了,妹妹便会因饭菜发凉难吃而闷闷不乐。
正是不想让妹妹难过,他才会不计代价地赶时间。
可今日是出了什么事,竟然一向守时的妹妹乱了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