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恶虎也因为少年这一剑的帮助,扭身狂奔,此时已经逃之夭夭。
“这凶兽竟然还有主人?”
眼看突然冒出的少年一击震碎自己的杀招,李闲心头警铃大作。
原因无他,放任一只凶兽出来食人,还能轻易破除咒符的神通。这少年,不仅不是一个好人,甚至还是一个草菅人命的修士。
联想到封族遗老的狠辣手段,李闲表面波澜不惊,心头却是暗暗叫苦:
有本事等他唤醒柳枝再来找他麻烦呐。
身为一个凡人,动辄遇到这等修士,让他有劲儿使不出,烦躁的很。
但无论如何,这异兽是杀不得了。
不仅如此,他还必须好好想想,如何从这来人手上逃出生天。
竹筐少年眼见恶虎已经跑远,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把你手上的东西收起来吧,好在我来的及时……”
话语中毫不客气,还有几分救下人的自傲情绪。
他缓缓地向插在地面的去尤靠近,口中还说话转移来者的注意力:“兄台这是何意?放任恶虎伤人,又要救其性命,当真是不把大平律法放在眼里吗?”
大平不仅是万千平凡人的大平,也是诸多修凡之人的大平。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而在仙凡混居的大平更是如此。
这就导致在大平建国初期,多有凡修一言不合将百姓斩杀的事情。
好在大平太祖高屋建瓴,定好大平律法,对修士与百姓同等约束。触犯大平律法之修士,由法家凡修奉令杀之。
以杀止杀,终于止住了修士不将凡人当人的风气。
虽然明里暗里,修士对凡人的歧视依旧暗戳戳的存在,但敢于明目张胆的以身试法之人早已绝迹。
李闲特意提起大平律法,便是为了让对方掂量掂量律法的轻重,使其不敢轻易动手。
同时,他捏着咒符的手还不停,又从雨阵中为自己召唤出几个雨盾,防止对方狗急跳墙,行灭口之事。
但竹筐少年却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什么大平?什么律法?你在说什么啊?”
他眼底的疑问不似作伪,只是那疑惑中却还带有几许怜悯——
好像是把李闲当成谁家没看好跑出来的傻子了。
李闲皱起眉头,不知对方是在装疯卖傻,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但此时的他也不想触怒对方,拾起去尤,缓缓地向后退去。
但竹筐少年却是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他啧啧摇头,似是对李闲有些同情。
“回来吧菜刀。”
他轻声一唤,击碎杀剑的锈剑便掉头而归,乖巧地落入他的竹筐之中。
给剑起名叫“菜刀”,这个少年脑子可能真的有些不正常。
但李闲对此却是无意置评,只是眼底一凛,看着将锈剑收起的竹筐——
锈剑明明已经被收纳进去,竹筐内部却依旧空空如也,和少年跳出来时一样干净。
这貌不惊人的竹筐,竟然与囊星一般,是个法器!
法器、剑修、御兽、无视大平律法……
种种迹象,让竹筐少年在李闲心中的危险程度呈指数级地上升。
竹筐少年心中可没有李闲这般多的思虑,他轻轻一跃,便落到十丈外的李闲跟前。
他轻轻弹了一下李闲周身萦绕着的水盾,那只法力精湛的水盾便化作了水汽,消失不见。
这么快!
对方的动作实在突然,李闲这才刚刚反应过来,心头又是一阵波澜。
这般速度,跑肯定是跑不过的。他绷紧神经,准备迎敌。
少年笑了笑,道:“我还当是什么稀奇东西,原来是化形的灵气——有想法。”
而后,他便转向了戒备的李闲,摸着下巴审视他。
李闲握着去尤的右手紧了紧,心中盘算此时发难有多少胜算。
看了半天,少年才似是从心里得出了什么结论一般,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会追着随兕砍杀,原来是脑子有问题。”
少年丝毫不顾忌李闲眼中的怀疑与慎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关系的兄台,积极配合治疗,癔症总会好的。
“你是哪里人?若是不远的话,我送你回去。”
他回身指了指异兽远去的方向,接着道:“这些日子不知为何,此处妖兽活动相当频繁。你这病情如此严重,自己回去怕是有些困难。
“不过无妨,有我周游在,保你能完完整整地到家。”
随兕是个什么凶兽?为什么对方说不能砍杀?
而且凶兽便凶兽,对方为什么要提到传说中的妖?
李闲根本无暇在意竹筐少年周游对他“犯癔症”的假定,反倒是被对方一连串的言语搞得有些迷茫。
但好在他并非完全一头雾水。
根据对方言语中的信息,倒是能判断出少年和凶兽并非一伙儿。相反,他阻止自己斩兽,好似还是为了自己好。
是个良善人不成?
周游见李闲依旧不出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又开始犯病了?还能看得清我不?喂!”
“竟然还是个癔症跟呆傻同生的可怜人。”
周游摇头叹气,似是在为李闲而可悲。但他视线一转,注意力又被地上的儒衫所吸引。
他拾起被随兕口水沾湿的藏青长衫,抚摸着那光滑的布料,啧啧称奇:“虽是个痴傻的,但这穿的衣服倒是真不错,款式连我都没见过——我笑纳了,就当是送你回家的报酬好了。”
但因为搞不清情况而长久未出言的李闲这次却是一把抓住了周游的手臂,阻止了他打算就此披上儒衫的行为:“周兄倒是有趣,贵为修士,三言两语就打算夺走我这一介凡人傍身的衣物。如此行径,不怕剑心受损吗?”
知晓咒符无用,说话时,李闲索性将身遭剩余的水盾撤下,避免体力透支。
哪知道刚刚还老神在在的周游被李闲的动作吓了一跳,应激般地挥了挥手臂。就是这么轻轻一挥,便将李闲甩到八丈开外。
猝不及防的李闲连忙在空中调整身形,这才没落得一个狗啃屎的命运。他半蹲在地,看向周游的眼中是说不出的震惊。
要知道,李闲虽年少,但自幼练剑的勤勉与长城守卫的风霜赋予了他还算壮硕的身材。虽然看上去不大只,但重量也至少有近五十公斤——更不用说他手中还持着去尤。
可对方只是轻轻摇动手臂,便将自己掀飞出去这么远?
是用了法力?
但他刚才感受的分明,对方是下意识的举动,根本没来得及催动法力!
也就是说,周游仅仅凭借肉身的力量,略微一动,便将他连长枪一道甩飞这么远?
贵为修士,却身披这等气力,让李闲心头疑惑更深:
就算是需要炼体的剑修,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啊!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周游便已经背着竹筐来到李闲身畔。
但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道歉,反而睁大双眼更仔细地打量李闲:
“我去,你没病?那你又是砍随兕,又是胡言乱语做什么——请神上身不成?”
李闲却是不说话,只是盯着少年,手指他的儒衫。
“嘿嘿,别在意。我当时不是怕你回家就再也没出来的机会了么,这么好看的衣服,跟着你一起在屋里长霉太可惜。”周游嘿嘿笑着,顺手将藏青长衫递还。
显然,他也并不是那种强夺他人财物的匪徒。
李闲将沾满口水的儒衫连同咒符一同收起,才礼貌性地拱拱手,道:“周兄如此年纪竟有如此神通,实在是令在下佩服。在下陈江镇江苟,初入此地,请问此处可是云郡?”
迷路半天,他已经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的方向,害怕不留神到了同云郡与平塘郡接壤的末郡。
“云郡?什么东西?”一直笑着的周游此时却皱起了额头,他确实听不懂眼前这人在说什么,“我在大荒生活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说过这地方。”
听闻周游的言语,李闲的眉头跟着皱起——他已经彻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再怎么孤陋寡闻,在大平境内,对方也不可能连云郡都没听说过。
结合着对方的言语,联想到迷路以来见到的各种景象,他心头升起了一个不好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