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退笑了笑,道:“的确如此。不过还好,计划虽有变,但最终结果终归不算太糟。”
江天则是在一旁咕咕哝哝地插嘴,道:“一条空余残魄的老……”
轰——
没来由地,一声闷雷平地而起,震得槐树枝头的积雪簌簌而下。
紧接着,一道闪电撕开阴翳的天地,在李府上空炸开。
汪槐米被这段雷电吓到,当即往李闲的怀中缩了缩。
李闲拍打着汪槐米的肩膀表示安慰,看向院子里的槐树。
有些震惊,也有些心疼。
可怜这棵父亲亲手栽下的槐树,不过是生得高了些,上端便被雷电击成焦炭。
好在主干够壮,竟是硬吃一段电击而不倒。
陈退无奈地看向江天,道:“你是当真啥都藏不住。”
江天有些乍舌,目光紧盯笔记,似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陈退再次看向李闲,道:“你也看到了,具体情况无法同你多说。只是有段机缘,你怕是要错过了。”
李闲则是无所谓地耸耸肩,道:“师兄言重了。大道横平,哪有什么错不错过的机缘巧合,不过是适不适合罢了。”
“你这没见识的小子可真能吹,”江天却是再度搭话道,“将来有能力知道此间事情,不得让你后悔的呲牙。”
陈退冷笑道:“看你的笔记,不想看就还给小师弟。”
李闲只好笑道:“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迓之。错过便错过吧,是上苍在提醒我修养德行。”
陈退点头认可李闲的话语,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完全错过。经此一役,长城气韵四散于尾花洲。让你提早上路,也是为了让你夺取一二。”
听到陈退的话语,李闲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终归还是闭上了嘴。
陈退看出了李闲的欲说还休,道:“小师弟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李闲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汪槐米,这才问道:“若是放弃这项虚无缥缈的机缘,能不能让我在陈江镇多待些时日呢?”
他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语会让师兄为难,只是蓦然要走,他终归有些舍不得这些小家伙。
真人在眼前,相比之下,他对所谓的机缘尚没有那么强的追求之心。
听了李闲的话语,沉溺在离别情感中的汪槐米当即抬起头,眼睛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但转眼间,她又用力地摇了摇头,目光由希冀转向坚定:“闲哥,不必顾虑我们。我和裴掠火能照顾好自己的。“
说着,她还挣脱了李闲的怀抱,在屋子里耍了一通拳势,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我们一定会好好吃饭、好好读书。等将来年满十五,就一路周游,到学宫找你。”
小家伙明明相当希望李闲留下,却不愿耽搁他的行程,强行做出一番样子。
李闲自然知道汪槐米的意思,看向她的目光也不由多出几分愧疚与歉意。
陈退却是没有被眼前这一幕牵动,带了几丝冷酷般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放弃不放弃机缘的问题。而是此番事情还有其他影响,你被牵连着缺了周转的时间,只能提前上路。”
说着,他取出面铜镜,指使其飘在李闲面前。
“这是,先生的柳树?”
铜镜中,正是私塾中那株粗壮的老柳,此时竟然已然掉光了叶子,空余干净的枝杈。
而柳树下的洗砚池,则是飘满金绿色的柳叶,再顺着青山溪远赴静河。
千年四季沐春之柳此时竟随时令落叶,李闲也瞬间明了了事情的严重性。
陈退点点头,收回铜镜,算是认可了李闲的说法:“未能为先生的柳争一口气,是我们这些做弟子的过错。而你,小师弟,周柳最后的生机只在你手中的枝杈上。”
李闲唤出净瓶,被他多次催动的柳枝虽蔫了吧唧,但毕竟还绽放着光泽,有说不清的生机在流动。
“需要我做什么?”
明了事情状况的李闲正颜问道。
陈退说道:“同之前跟你讲的大差不差,寻机缘让你手中的柳枝焕发生机,你的道心会牵其入神府。周柳会温养你的神府,同样的,你的进步也会使柳的生机更盛——这是个双向的过程。”
“除此之外便是我们要求你提早上路的原因了——由于周柳主干的生机流失过多,所以你还得沿途栽柳。”
李闲有些奇怪地反问道:“栽柳?”
“对,”陈退有些歉意地点点头,道,“原本尾花洲这里是不需要你动手的,毕竟有先生的主柳在这里顶着。但现如今先生的周柳已成了这般模样,只能靠你多劳累。”
“没有师兄,”李闲连连摆手,道,“这没什么的,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栽种,所以才想询问一下。”
哪有什么劳累与否,既然是师兄的嘱托,他自然要倾力完成。
“一洲一处即可,”陈退思索着先生最后的交代,缓缓回答道,“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清楚,你得依靠前些日子我交付给你的玉簪进行判断。”
李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一洲一处,意思是我这些年还要去其他洲的地界吗?”
由于父母寄来的信件,所以他是知道尾花洲以外是必然有一个花洲在的。
但听师兄的意思,似乎外处的洲地远远不止一个,自己这些年能跑的过来吗?
陈退摇摇头,道:“剩下那些先不必管,关键是要趁早在尾花洲寻到合适的地界,栽下周柳。起码……得在先生睁眼前做到。”
听了陈退的话语,李闲的眼睛蓦然瞪大,眼底有欣喜流出:“先生果真还活着?”
那日在海尽,他曾亲眼看到李先生如一尊雕塑一般端坐在海平面上。
即便李闲多次安慰自己先生神通广大,不可能轻易就此阖眼,但心头难免担忧。
陈退反倒是有些愕然地点点头,道:“本来就是啊,先生没有同你讲吗?他只是在……”
一声闷雷再度响起,震碎了陈退的后话。
陈退自知失语,便叹口气,补充道:“先生未死是真的,但前提是这周柳的生机不可断。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也说不准。”
听到陈退的言语,李闲心头蓦然多出几分紧迫感:“那师兄,我现在便收拾收拾行李出发?”
良久不出声的江天却是打断了李闲的话语,道:“急什么?你年岁够了吗?”
陈退少有地附和江天的话语,点头道:“你的生辰,应当便是在明日。虽说事不宜迟,但出发的时间还是有定数的。过犹不及,你今晚还是好好同朋友们道个别。”
李闲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此时的屋门外,一个身影却蓦然冲了出去。
看他越过院墙那利落的模样,是裴掠火无疑。
这小家伙收拾完碗筷便一直在门口偷听,此时竟是直接跑走。
李闲叹口气,道:“女侠,你可以去追一下他吗?关于游学的事,我同师兄还有些事情要谈。”
汪槐米素白的小脸上满是不舍。
闲哥明天就要启程,她不是很想浪费在闲哥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
但她终归还是识大体的,抹抹眼角的泪滴,便冲着桃李街冲了出去。
陈退看着冲出门外的小家伙,心中也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若是当时能再注意些许,也许便无需小师弟挑这般担子。
他这做师兄的,终究是良心有愧。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决定,陈退也不再犹豫,开始对李闲进行最后的介绍:
“学宫虽在尾花洲南部,但由于黄河水大涨,游船无法到达彼岸。所以你得依靠大平与南域诸国之间的画廊,前往学宫。”
“画廊?”
李闲再度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