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夜风裹挟着沙砾，将黑风谷的暮色染成铅灰色。林若曦裹紧披风，指尖触到腰间兵符的冷硬，望着前方陡峭的山壁，听着傅恒压低的嗓音：“格格，前方谷口有炊烟，怕是八爷党的暗哨。”
她眯眼望去，见几簇幽蓝的火光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想起绿珠曾说八爷党惯用“蓝焰毒烟”。承欢趴在巧慧背上，银燕哨被软帕裹住，只露出个银头——是她方才特意交代的，怕孩子贪玩出声。
“让弟兄们下马，从西侧峭壁迂回。”林若曦抽出傅恒腰间的匕首，在沙地上画出谷内地形，“黑风谷呈葫芦状，入口窄，腹地宽，若对方设伏，必在‘葫芦颈’处。”她忽然望向承欢，见孩子正攥着巧慧的衣角打盹，唇角还沾着未擦净的芸豆卷渣，“傅恒，你带十个人护着承欢和巧慧，在谷口接应，我带二十人探路。”
“格格！”傅恒猛地抬头，铠甲在风中发出轻响，“卑职职责所在，当寸步不离——”
“此时不是争执的时候。”林若曦将兵符塞给他，指尖划过他护心镜上的麒麟纹，“承欢若有闪失，我如何向皇上交代？”她忽然轻笑，指腹擦过匕首刃口，“别忘了，我曾跟着父亲学过三年骑射。”
谷内的风忽然变了方向，带着浓重的硫磺味。林若曦贴着山壁前行，见石缝间嵌着半枚铜扣——是年羹尧旧部的腰牌。她示意身后的侍卫止步，自己趴在草丛中，望着前方岩洞里晃动的人影。
“头儿，这批火器何时运往嘉峪关？”粗哑的嗓音混着铁器碰撞声，“那姓林的格格来了西北，弟兄们都怕……”
“怕什么？”另一个声音冷笑，“八爷党早就在西北布了局，她个小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浪？再说了……”话音未落，忽听“啪”的一声，似是耳光响起，“年妃娘娘说了，只要火器到位，紫禁城的天……”
林若曦瞳孔骤缩，指尖攥紧了草丛。身后的侍卫正要上前，却被她抬手制止——岩洞口忽然走出个蒙面人，腰间缠着红绳，正是八爷党的标记。她摸出袖中的信号弹，正要发射，忽听身后传来细微的抽泣声。
“承欢？”她猛地转身，见孩子不知何时挣脱了巧慧，正攥着银燕哨往谷内跑，小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脆响。岩洞里的人声骤然一静，紧接着传来拉弓搭箭的声响。
“卧倒！”林若曦本能地扑向承欢，却见一支利箭擦着孩子发梢飞过，钉入身后的树干。承欢被吓得呆立原地，银燕哨从手中滑落，在石地上滚出清脆的响声。
“谁在那里？”蒙面人举着火把冲出来，火光照亮他脸上的刀疤，“是朝廷的人！放箭！”
箭雨袭来的瞬间，林若曦将承欢护在身下，后背被碎石划破，却顾不上疼痛。就在这时，谷口忽然传来马蹄声，傅恒率人杀来，麒麟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放下武器！你们已被包围！”
蒙面人见状，忽然抓起身边的火油罐，狞笑着投向堆放火器的岩洞。林若曦眼睁睁看着火光冲天，岩壁上的火药引子被引燃，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忽然想起张晓在现代看过的爆炸场景——必须切断火源！
“傅恒！带承欢出去！”她抓起地上的银燕哨，拼尽全力吹响——尖锐的哨声刺破夜空，惊得岩顶的碎石簌簌落下。承欢听见熟悉的哨声，立刻往她的方向跑，却被巧慧一把抱住，塞进傅恒怀里。
“格格！”傅恒抱着承欢退向谷口，忽然看见林若曦冲向燃烧的火器堆，衣摆被火星点燃，“小心！”
林若曦没空理会灼伤的手臂，捡起块湿布裹住手，拼命拖拽堆放火器的木箱。高温烤得她脸颊发疼，却在木箱底部摸到刻着“八”字的暗纹——果然是八爷党的标记。她忽然想起雍正说的“活口”，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迷魂香，往昏迷的蒙面人身上撒去。
当傅恒再次冲进来时，看见的是林若曦跪在火场边缘，怀里抱着昏迷的蒙面人，衣摆还在冒烟。他立刻扑上去扑灭她身上的火，见她手腕被烫伤，却仍紧攥着蒙面人的衣领：“问出……火器下落了……在嘉峪关外的废弃烽燧……”
西北大营的军医帐里，承欢攥着林若曦的手指，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她手背上：“姐姐疼疼……承欢吹吹……”孩子的小嘴巴凑近烫伤的皮肤，温热的气息让林若曦眼眶发酸。
“傻孩子，别凑太近。”她另一只手替承欢擦泪，见巧慧端着药碗进来，鬓边的银发被火光映得发亮，“巧慧，我没事，先给承欢看看，她有没有吓到。”
“小主子只是受了惊，没伤着。”巧慧的声音发颤，指尖触到林若曦后背的纱布，“可您这伤……傅恒将军说，您差点被火油罐炸着。”
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傅恒身着染血的铠甲进来，怀里抱着承欢的银燕哨：“格格，蒙面人醒了，招认火器藏在嘉峪关外的‘风蚀堡’，由八爷侧福晋的陪嫁管家看守。”他忽然单膝跪地，铠甲碰在青砖上发出脆响，“卑职护主不力，请格格降罪。”
“起来吧。”林若曦望着他铠甲上的血迹，想起他替自己挡箭的模样，“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她忽然望向帐外的星空，想起雍正此刻或许正在紫禁城的养心殿批折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银镯，“传我的令，明日卯时出发，去风蚀堡。”
子时三刻，西北的星空格外清亮。林若曦坐在帐外，望着承欢在巧慧怀里熟睡，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驼铃声——是李卫派来的信使，带来了雍正的密信。
展开黄绢，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闻汝涉险，朕夜不能寐。西北风寒，务必珍重。承欢若怕，可告之‘青燕将军’已率十万铁骑守在天边。另：朕命人送了西域的伤药，每日三次，莫要偷懒。” 末尾画着只笨拙的青燕，翅膀下歪歪扭扭写着“等汝归”。
林若曦指尖划过“等汝归”三字，忽然轻笑——堂堂帝王，竟学承欢画青燕。她将密信贴身藏好，望着远处的篝火，忽然觉得，这西北的风沙虽烈，却比紫禁城的阴鸷温暖得多——因为她知道，在千里之外的紫禁城，有个人正对着她的方向，将牵挂折成青燕，随夜风送来。
而此时的紫禁城，雍正握着林若曦临走前留下的荷花瓣，望着窗外的明月。苏培盛候在案边，见他指尖摩挲着花瓣，忽然想起方才收到的军报——林若曦在黑风谷找到火器，却也受了伤。
“皇上，夜深了，该歇着了。”苏培盛轻声道，见雍正摇头，又添了句，“林格格骁勇，必定能平安归来。”
雍正忽然轻笑，将荷花瓣夹进林若曦送的《孙子兵法》，想起她临走时说的“勿忘我”。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批注，那是她用现代字迹写的“兵者，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忽然觉得，命运虽将她两次推入紫禁城，却也让他遇见了更坚韧的灵魂。
西北的晨雾漫过烽燧时，林若曦望着远处的风蚀堡，将雍正的密信折成青燕形状，别在承欢发间。孩子揉着眼睛醒来，指尖触到纸燕，忽然笑了：“皇上伯伯的青燕来陪承欢了！”
“对，皇上伯伯的青燕，会一直陪着我们。”林若曦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忽然握紧了兵符——这一次，她不仅要护着承欢，护着西北的安宁，更要让那个在紫禁城等她的人，看见她眼底的光，不是马尔泰若曦的回望，而是林若曦的坚定。
故事，仍在继续。当青燕纸鸢在西北的风中展翅，当紫禁城的晨钟撞破雾霭，一场关于守护与信念的征途，正悄然揭开新的篇章。而那些藏在密信里的牵挂，折成纸燕的思念，还有兵符上未凉的体温，终将在时光的长河里，谱写出超越生死轮回的，属于他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