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愿意和我说说吗？“米扎突然凑近，暗金色的右眼中流转着奇异的光彩，像是熔化的黄金在流动，“说不定我能——“
“不用。“洛尘生硬地打断了他。
空气突然凝固。
“切，什么嘛！“米扎突然一个后空翻跃上马车，动作灵活得近乎诡异。他蹲在车辕上，像个闹别扭的少年般鼓起脸颊，“亏我还特意关心你的身体状况。“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你啊，还真是个小气鬼。“
恍惚间，洛尘瞳孔骤然收缩——
等等。
米扎...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记忆的碎片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他试图回想与米扎初遇的场景，却发现那些画面如同被水浸湿的油画，只剩下扭曲的色块。更可怕的是，每当他试图深入思考，太阳穴就会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黑暗啊...“洛尘低头看向米扎的影子，在灵视的视野中，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轮廓——而是一只与人等高的乌鸦，漆黑的羽翼微微张开，喙部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又是你搞的鬼吗？“他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
洛尘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梦境项链。那是名为凯瑞的梦境之神的分身给他的唯一信物，此刻却突然变得滚烫。正中央的眼睛正在颤抖，像是即将从噩梦中苏醒。
“怎么了？“米扎歪着头问道，“突然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阴影在脚下无声地沸腾，“只是想起一个故人。“
米扎的笑容突然变得意味深长：“我猜你在思考我是什么时候靠近你的对吧。“他跳下马车，靴底踩碎的落叶瞬间化为灰烬。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洛尘走入车内而他的影子则是诡异的消失，暗影凝结成的刀刃已经抵在米扎的后心——
却刺了个空。
“哎呀呀，好危险~“
米扎的声音突然从马车顶部传来。不知何时，他已翻身跃上车顶，此刻正悠闲地晃着双腿，银白短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异色的双眸微微眯起，左眼的翡翠绿与右眼的暗金在夜色中形成诡谲的对比。
“大人，您就是这样对待您忠实的仆从的？“他拖长了音调，手指轻抚着脖颈上那道尚未消退的红痕——方才被洛尘拎着衣领拖出宴会厅的证明。
“仆人？“洛尘的声音从车厢内幽幽传出，带着几分危险的玩味。
“没错！“米扎突然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夜空，“我投靠黑暗了！从今往后，黑暗就是我唯一的主君~“他的笑容灿烂得近乎刺眼，却让人看不出几分真心。
洛尘的指尖在膝头轻叩，阴影随着节奏微微震颤：“你背后站着的那位神明...会允许自己的高阶使徒随意叛变？“他太清楚暗亡者教会的作风了——那个为了追杀叛徒血脉不惜屠戮妮娜全家的组织，怎么可能容忍这种明目张胆的背叛？
“祂啊？“米扎歪了歪头，耳垂上的红宝石耳钉闪过一道血光，“一个整日沉睡的家伙罢了或许死亡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他轻佻地摆了摆手，“贤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这不是很正常吗？“
洛尘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句话...
“谁教你的？“
“当然是黑暗本身啦~“米扎俯下身，从车顶倒挂着探进车窗，异色瞳中流转着诡秘的光泽，“当您在黑棘城现身时，祂就在我耳边低语...“
“所以...“洛尘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是祂派你跟着我？“阴影开始在他周身盘旋，“那为什么要在黑棘城攻击我们？“
米扎突然露出一个狂热的表情：“当然是为了撮合您与光明之女啊！“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光与暗的交融，宿命与悖论的碰撞——多么令人期待的画面！“
车厢内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就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洛尘缓缓抬头，眼眸已彻底化为漆黑，“屠戮整座城池？“
“唉...“米扎夸张地叹了口气，翻身坐回车顶，“我的柯特大人，您又开始多愁善感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那个卡伊拉为了复活亡母，用邪术残害了多少无辜？城主暗中贩卖人口，黑帮掌控着每条暗巷，妓院里尽是强迫为娼的可怜人...“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下方若隐若现的暗影纹路：“那本就是座罪恶之城——而我，不过是加速了它的终焉。“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车轮碾过某种柔软的物体——或许是夜行的野兔，又或是更不祥的存在。米扎尔若有所感地回头——透过车窗，他看见洛尘的影子正如活物般缠绕在其主人身上，漆黑如墨的暗影蠕动着，渐渐化作一件熟悉的黑色斗篷形状，将洛尘整个包裹其中。
“他说得没错...“影子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诡异的共鸣，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低语，“为什么要为蝼蚁的消逝而悲伤？这本就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暗影斗篷的领口缓缓收紧，如同一条毒蛇缠绕猎物的脖颈：“瘟疫带走整村的农民，饥荒让母亲易子而食，战争把少年碾成肉泥——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去，你为何独独为黑棘城哀悼？“每说一句，就有一具阴影尸体从车顶垂下，“这世界本就如此。“
洛尘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在接触车厢地板的瞬间被阴影吞噬：“是啊...为什么呢？“他的声音开始分裂，一部分仍是自己的声线，另一部分却逐渐与影子同调，“为什么我会为此迷茫？“
“因为你残缺不全啊，亲爱的...“影子的声线突然变化，变成了菲莉丝那带着亘古回响的空灵嗓音，“不协调者...你还没发现吗？“
这句话如同一把冰锥刺入洛尘的太阳穴。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
黑棘城的血月下，自己的影子曾短暂地分离；
菲莉丝的话语历历在目，自己是一个不协调者是命运的囚徒；
就连梦中，也常有另一个自己在镜子里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