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一片安静。
那姑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反驳，却被其他人眼里明晃晃看戏的表情，给压得抬不起头来。车厢里原本还有些低声的议论，此刻也都变成了沉默，那种带着审视与轻微不屑的沉默，比任何嘲讽都更让她难堪。
她终于忍不住“啪”地一声合上手里的《毛泽东选集》，一翻身躺下背对着他们，在心里骂骂咧咧：“呸！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不知廉耻，还理直气壮...”
苏念看着她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毫不吝啬的给了萧野一个大大的大拇指，随即低头继续吃饭，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萧野收获到媳妇儿的奖励，嘴角上扬，啃了一大口馒头，慢条斯理地嚼着，仿佛刚才那一场小插曲不过是饭前的小调味，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对面中铺的姑娘再也没敢开口，只是翻了个身，把被子往身上一裹，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车厢里的乘客也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凶巴巴，像“狗熊”一样的男人，不光乐意细致的伺候媳妇儿，还嘴皮子利索、三两句话就把人怼得哑口无言。
窗外，夜色渐浓，列车驶入山区，山风呼啸，远处灯火稀疏，像星星点点洒落在黑夜里。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偶尔会逗逗对面中铺的女同志，和她斗斗嘴，也算是找到了一个解闷的乐子。
一个礼拜之后，两人终于到达了本次最终目的地--湘省省会星城。
夜晚的星城灯火通明，街道两旁是整齐的梧桐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虽然是计划经济时代，物资并不丰富，但作为省会城市，星城依旧有着它独特的烟火气息和生活节奏。
萧野和苏念住进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国营招待所。
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一家简朴而整洁的小旅馆，房间里有一张双人床、一个木柜、两张椅子，墙上贴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标语，窗台上还摆着一盆绿萝，生机勃勃。
放下行李后，苏念就迫不及待的去打了一桶热水洗漱，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之后萧野也洗了个战斗澡，把穿了好多天的衣服换了下来清洗。
“萧野，其实咱们星城好玩的地方不多，古建筑除了麓枫书院外，其他的都在三十几年前的大火中烧没了，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
她一边用干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的规划：“明天我们麓枫山和红枫亭先去吧，后天再去湘水洲头和老城街，大后天...我再想想。”
萧野靠在床边，看着她那副兴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行，我听你安排。”
苏念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坐到他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萧野看着苏念眼底的疲惫，压下心底的冲动，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明天早上我叫你？”
“行。”想到自己睡早床的实力，原本还想挣扎着说“不用叫”的苏念，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绵长的哈欠。
萧野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将窗帘拉严实，又检查了一遍门锁，这才关灯回到床边。
苏念已经钻进被窝，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萧野轻手轻脚地上床，刚躺下，苏念就自动滚进他怀里，像只小猫似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还是点灯方便，也不知道杨柳村啥时候才能通上电。”苏念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
萧野抿了抿嘴唇，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才停下。
现在的星城气温很是舒适，不怕冷的同志白天出门穿一件，体寒的同志加件外套也就够了，晚上盖上一条两三斤的薄被子刚刚好。
月光如水，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色的光带。
萧野搂紧她，心里思索着村子通电的可能性，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渐渐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招待所的窗帘洒进来时，萧野已经穿戴整齐。
坐在床边，看着苏念蜷缩在被窝里的睡颜，他宠溺一笑，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在她耳边轻哄：“媳妇儿，该起床了。”
“唔...别吵...让我再睡两分钟...”苏念迷迷糊糊地嘟囔着，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萧野失笑，俯身在她耳边再次耐心哄道：“再不起来，红枫亭的红叶可不等你了。”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苏念立刻睁开了眼睛：“现在就去！”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终于坐在了国营饭店吃着碗里的星城米粉。
苏念双手捧着粗瓷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野：“快尝尝，这是我们星城人最爱的早餐！”
萧野低头看着碗里雪白的米粉，清亮的汤底上飘着翠绿的葱花，上面还铺着一层薄薄的肉丝。
在苏念期待的眼神中，萧野黝黑的手指夹起一筷子米粉，雪白的粉条在晨光中泛着晶莹的光泽。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这粉咋这么滑溜？比咱那的土豆粉条细多了！”
“这是用早稻米磨浆做的，”苏念轻声解释，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要经过浸米、磨浆、蒸粉、晾晒好多道工序呢。”
说着舀了一勺红艳艳的剁椒放进萧野碗里：“尝尝这个，我们星城特制的剁辣椒，在别的地方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口味。”
萧野一口下去，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快喝口水！”苏念赶紧递过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搪瓷杯。
萧野接过搪瓷杯猛灌了几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他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却忍不住又挑起一筷子米粉：“这辣劲儿...够爽快！”
邻桌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老工人善意地笑起来。
柜台后的老师傅擦了擦手走过来：“同志，听口音是北方人？”
说着他转过身，从玻璃罐里舀出一勺腊八豆，热情的邀请道：“送你们尝尝，这是我们自己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