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区的街道空得让人心慌。
南区“铁十字”的先遣小队指挥官挥了挥手，队伍再次向前推进了半个街区。
没有抵抗，没有冷枪，甚至连个扔石头的都没有，只有那种尖锐得能刺破耳膜的警报声，一刻不停地在头顶上空盘旋，搅得人心神不宁。
“搞什么鬼？”副手凑过来，压低声音，“一个人都没有？索丽娜的人跑光了？”
指挥官没吭声，他的目光机敏的扫过街道两侧紧闭的门窗，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他们已经深入北区近一公里，除了最开始零星的交火，再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胜利来得太容易，反而让人心里发毛。
于是先遣小队的策略稍稍冒进了些许，他们大胆的跨越了三四个小巷，直线朝着北区核心区域冲去。
“头儿，看那边。”一个士兵指向右侧岔路。
只见那条巷子里，黑压压的人群正沉默地往前涌动，男女老少都有，背着包袱，拖着孩子，像一股无声的潮水。更怪的是，他们看到全副武装的南区士兵，竟然没有丝毫躲避或惊慌的反应，只是麻木地瞥一眼，继续赶自己的路。
“抓个人问问。”指挥官下巴一扬。
两个士兵立刻冲过去，从人群里拽出一个干瘦的男人。男人脸上脏兮兮的，被揪住衣领也没什么反应。
“你们在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指挥官逼问道，周边南区的士兵配合着拉动枪栓。
跪在地上的男人眨了眨眼：“警报响了，大家都跑了，得去中心区的避难。”
“什么避难？说清楚！”
“外围清了......就要开炮了，走的慢的都得死！”男人顺从的说完，满脸都是急迫。“长官，你能放我继续跑吗？留在这里的话，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指挥官心里咯噔一下：“炮？什么炮？北区还有炮？”
“反正大表姐的人说有炮，让我们警报响起之后只管往核心区逃，他们的人已经逃进核心区布防了。”
“该死！”指挥官猛地朝对讲机低吼，“所有单位，立刻分散队形！找掩体！北区有重火力！”
命令刚下达，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开，炮就到了。
先是两个巷子之外的几个棚屋直接被炸上了天，像夏季暴雨前最先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几滴雨点，预告着接下来的倾盆大雨。
紧接着，天空传来了某种东西撕裂空气的尖啸，彻底的毁灭降临了。
第一发炮弹落在街区尽头，留下巨大的弹坑，周边搭建的棚屋被爆炸吹飞，朝着四周猛地爆散，薄铁板和木头在冲击波中并不比手纸更坚固，碎石和烟尘像泼出去的水一样向四周溅射。震动隔着几十米传来，让突击小队的心和脚底同时发麻。
然乎就是第二发，第三发......爆炸声迅速连成一片。
“找掩护！”指挥官嘶喊着，自己率先扑向一堵矮墙后面，虽然他也知道在重炮面前，这个行为和他面前的掩体一样好笑，但是总要做些什么。
可是等了半晌，头顶上没有炮弹落下，而等耳中的嗡鸣渐渐平息后，指挥官惊讶的感觉，炮弹的落点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一轮炮弹的落点极有规律，从北区的落点开始，像一把巨大的犁，由内向外，一层层地往外犁过了过去。看样子，是要将北区的外围完全炸光。
一个趴在指挥官旁边的士兵抬起头，脸上全是灰土：“头儿......这不像营地里面打的炮......”
指挥官猛地醒悟。
这炮火的密度和威力，还有这由内向外推进的炮击节奏......
根本不是什么北区私藏的重武器。这是标准的战场炮火覆盖！以营为单位的炮火覆盖！来自营地之外！
“妈的......”他咬牙切齿，抓过对讲机，声音因为愤怒有些变调，“不是北区！是外面！外面的军队下场了！”
“所有人！撤退！快！”
...
西区的战场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奇怪的甜腻味。枪声、喊杀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一刻不停。
“铁十字”的进攻在这里遇到了硬骨头。指挥官伏在一堵矮墙后，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炮声——那是从北区方向传来的。
“炮击！北边打炮了！”旁边一个年轻的士兵声音发颤。
指挥官侧耳听了片刻，摇头：“不是冲我们来的。距离远，延申线也不对。咱们继续进攻！压上去！”
他的判断没错，炮火并未延伸至西区，但西区的抵抗强度远超预期。
这里几乎没有明确的战线，每一个窗口，每一个房屋，都可能射出致命的冷枪。
冲上来的人里甚至有不少是半大的孩子和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眼神疯狂，手里抓着什么就用什么拼命，根本不在乎死亡。
一次短暂的冲锋间隙，指挥官退下来喘口气，走进临时作为指挥所的半塌房屋。桌上放着两样东西：一个是两个粗糙的木十字架，被铁丝紧紧地并排绑在一起，像个奇怪的“艹”字。另一个是几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装着一点白色的粉末。
旁边地上躺着一个俘虏，穿着破旧的教士袍，身上都是血，但脸上却带着癫狂的笑容。刚刚他带领着二十多人的小队，口中高喊着什么“神圣的痛苦”之类的祷告，直挺挺地冲向南区士兵的火力点。
指挥官踢了踢他：“你们到底图什么？真不要命了？”
教士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沫，眼睛亮得吓人：“不听神谕的异教徒......你们的子弹能有多少？”他断断续续地笑着，“我们......有四百万兄弟姐妹......你们杀得完吗！神罚迟早会降临......”
指挥官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看看桌上那两样东西，又看看外面那些前仆后继、毫不畏死的人影，骂了句脏话。
...
鲜血角斗场大厅。
斯维托维德听着通讯器里传来的报告，脸上没什么表情。
北区遭遇外部炮火覆盖，损失不小，正在撤退。
西区进攻受阻，陷入残酷的巷战。
卢卡发出一声嗤笑，尽管被反绑着，依旧努力挺直了背：“听见了吗？斯维托维德？两百万人，就想吃掉整个一千万人的营地？做梦！”
索丽娜也抬起头，脸上带着嘲讽：“外面的世界没那么简单。你以为占了南区，就能当营地的王了？”
斯维托维德的目光扫过他们，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波动。他拿起通讯器，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安排晚餐。
“北区所有单位，放弃现有阵地，撤出炮火覆盖区，向第三、第五集合点转移。”
“西区所有预备队，全部压上。告诉前线，不计代价，在天亮前，必须撕开西区的核心防御。”
他的从容让卢卡和索丽娜脸上的讥讽僵住了，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如此淡定。
斯维托维德没有解释，只是命令手下将卢卡和索丽娜，押下去，关进鲜血角斗场的地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