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裕的口供上有画押摁下的手印,人证物证齐全。
除了钱三巧与那封血书外,还有不少杜府的奴才都一口咬定康裕谋害了杜家父女。
他是如何吩咐下人下毒,用的药是何时差人所买,去的哪家药店,请的稳婆如何信誓旦旦地说,当时生下孩子后,杜丽华一切都好,是喝了一碗参汤后才突然大出血的。
仿佛一夜之间,这些证据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了,将康裕钉在死刑架上动弹不得。
如果说周正之死,李闻溪本能地怀疑康裕有嫌疑,那么此时看这份卷宗,她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不过再有阴谋也与她无关,她自己麻烦缠身,还生怕躲不开呢,如何会上赶着分担别人的麻烦。
既然用不着她,她也乐得躲清闲,中午便回了家,美美吃了顿大酒楼的大餐,再请大夫为薛丛理开副正经的药,这才踱回县衙继续打工。
县衙生存的第一法则,收起无用的好奇心,李闻溪此时算是彻底做到了。
原本想着,三日后,康裕人头落地,此事也算告一段落,县衙的日子还会继续,哪承想第二天便杀出个程咬金来,来得十分突然,还让人无法选择忽视。
府署门前的鸣冤鼓,今儿一大早晨钟刚响过,便被人敲响了。
前来敲钟的,是三个人,两男一女,为首的男人衣服料子不错,显见略有家资,他身后的一男一女均为奴仆打扮。
府署看门的衙役此时正是困倦之时,只想着换岗之后,能回家安心睡个踏实觉。鼓声一起,他被吓得瞬间清醒。
薄怒上头,他开了旁边的小门,喝道:“外面什么人?”
“草民杜建平,因毒杀杜老爷,前来投案,请大人明察。”
“奴婢迎春,因毒杀杜小姐,前来投案,请大人明察。”
“小的江二,是人证,特来作证,请大人明察!”
三个人跪在府署门前的大街上,在人来人往中,一遍又一遍,重复自己的姓名和罪行。
直到围观人员多到将大街堵得水泄不通,衙役才反应过来,通知值夜未下衙的同僚,先将人绑了,等上衙后再由大人处置。
守门衙役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击鼓鸣冤的时常听说,这击鼓投案的可真是闻所未闻,什么时候杀人犯都这么自觉了?真是奇哉怪也!
他摇摇头下衙回去补觉去了,刚刚上衙就得知此事的顾仪德却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杜府父女被人害死了?什么时候的事?顾家向来不与商贾过从甚密,他只知道杜仲然是个会做人的,四时两节都会给顾府送礼,不轻不重,分寸拿捏得很到位。
没听说杜府有丧事啊?要是顾家知道了,看在节礼的份上,也会吩咐管事送份奠仪去,聊表心意。
“将人带来,本官且审问一二。”真的假的,一问便知,如果冒认杀人,那他可得教教他们规矩,如果真的杀人了,那他自然秉公处理,绝不姑息。
“草民真的害死了杜老爷,因着害人性命,这几日草民一直心神不宁,昨日又听闻有无辜之人顶了我的罪过,草民过意不去,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出首自告,无论如何责罚,草民心服口服。”
“奴婢也是。请大人治罪。”
“小的是人证,迎春毒杀杜小姐所用的药材,是小的买来的。”
“哦?那你可不是人证,而是共犯。杀人偿命,而且观你二人穿着,应是奴籍,奴仆殴杀主人,乃以下犯上,是要罪加一等的。”
“你二人想好了再说。”
“奴婢\/小的认罪。”就在顾仪德话音未落,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表示认罪,一点犹豫时间都没有。
顾仪德眯了眯眼睛,能让人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这背后要有多大的利益啊!
这几日他是告了假,去庵里看女儿了。今天一大早刚刚进城,只来得及匆匆回府换身衣衫,是以根本不知被传得满城风雨的杜家父女被害一事。
还是有属下小声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对他说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乖乖,怪不得小小一桩富商被害案,他们不去山阳自告,偏偏来了府署呢!
敢情人家山阳已经判完了,凶手还是杜家姑爷,这几个人此时蹦出来认罪,意欲何为呢?
顾仪德有些懊恼,他怎么没再多陪女儿呆两天呢,此时回来,正好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到底是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物,听明白事情前因后果之后,他马上就懂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有人想要捞康裕,存心让他与林泳思打擂台啊!
与林家家主是中山王身边的红人不同,顾仪德并非出身豪门,区区地主之家,爬到今时今日,是师父提携,有贵人相助,外加他的几分聪明伶俐,安分守己。
师父他老人家早在几年前便驾鹤西去了,如今一家老小都倚仗他自己,而他背后,没有了靠山,如何敢与林泳思叫板?
而且细算下来,林泳思于他还有救女之恩在,自己掺和进来算怎么回事?
唯今之计,最好的选择还是眼前这几个人知难而退,不然的话,可就别怪他辣手无情了。
“你三人可知,擅自越级上告,敲响鸣冤鼓,无论是否有隐情,都要先挨四十大板的?”
府署的板子可是又大又厚,净重都有十几斤,四十大板打下去,他们有没有命在都两说。
“草民\/奴婢\/小的知道,任凭大人处置。”三人继续异口同声。
顾仪德挥挥手,自有人为他叫来心腹,他只需要一个眼色,对方便知他的想法,当下行了一礼,命人带三人出去,选了几个老手,开始行刑。
此时外面围观的群众还未散去,甚至有越聚越多的趋势,索性杖刑也在堂内公开执行,心腹还特意向百姓解释了为何要打他们。
“四十大板,这岂不是要人命??”
“对啊,这是前朝传下来的制度。根本就是不让你上告的,你既敢告,便得有必死的觉悟。如此才能证明你真有冤屈。”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把告状的人打死了,就能天下太平?怪不得前朝亡了呢,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