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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带着山谷里特有的、微凉的草木清气,透过简陋木窗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钻进萧遥的鼻端。他眼皮颤了颤,并未立刻睁开。身体里,那如同被无数钝刀反复刮过骨髓的剧痛,经过一夜天地间稀薄灵气缓慢却持续的滋养,已经退潮般减弱到可以忍受的麻木。每一次呼吸,肺腑间残存的混沌污浊之气被外界洁净的空气置换出去,都带来一种近乎新生的微弱愉悦。

这种“活着”的感觉,真实而脆弱。

他缓缓睁开眼。头顶上方,那块温润如玉、却时刻散发着无形冰冷意志的混沌欺天石,正悬浮在离他额头三尺之处。它表面的光芒流转,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仔细地“咀嚼”着、模拟着周遭环境里那平凡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天地规则波动。它是一面盾牌,为他隔绝着天道那无处不在、足以将他瞬间碾为齑粉的排斥与杀机。但它更是一道烙印,一道枷锁。萧遥能清晰地“听”到,在欺天石核心深处,那与九天之上冰冷意志紧密相连的秩序印记,正发出恒定的、微不可闻的低频嗡鸣——那是监控,是警告,是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闸刀。每一次他体内残存的、哪怕一丝微弱的力量本能地想要涌动,这道嗡鸣便会瞬间变得尖锐、冰冷,像无形的冰针刺入他的神魂,带来冻结灵魂的悸动和濒死的窒息感。

代价。这就是活着的代价。力量被锁死在残破躯壳的最深处,每一次可能的动用,都是在刀尖上跳舞,赌注是自己的存在本身。新生,亦是囚笼。

萧遥艰难地侧过头,视线落在床头那柄布满裂痕、灵光尽失、几乎与凡铁无异的残剑上。那是他唯一从混沌海带出来的“战利品”,也是过往岁月唯一残存的冰冷凭吊。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带着无尽疲惫与自嘲的弧度。罢了。他支撑着身体,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挣扎着坐起。每一次最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断裂、尚未完全愈合的经脉和脏腑,带来细密的刺痛。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晨风裹挟着山谷里湿润的泥土气息、青草折断的微涩,还有远处炊烟的暖意,扑面而来。阳光金灿灿地洒落,照亮了山谷底部这片小小的、宁静得如同世外桃源的村落——忘忧村。几缕炊烟笔直地升向湛蓝的天空,早起的农人扛着锄头走向薄雾笼罩的田埂,村童的嬉闹声隐隐从溪边传来。

萧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平凡的空气,这没有敌意的灵气,对经历了混沌海永恒混乱和天道杀机的他而言,是荒漠里的清泉,是地狱边缘吹来的和风。

“哟,萧先生,起啦?”隔壁院墙里,一个皮肤黝黑、笑容憨厚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是猎户赵大,“脸色看着比昨日好些了!您这身子骨,可得多晒晒这日头,比啥灵丹妙药都强!”

萧遥努力挤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赵大哥说的是。”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他走到院角,拿起靠在篱笆上的扁担和木桶。动作依旧迟缓僵硬,但比起刚摔落山谷时那彻底瘫痪的模样,已算天壤之别。

村东头,溪水潺潺。寡妇李三娘家的破旧小院就在溪边不远处。院门半开,能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吃力地踮着脚,试图从一口大水缸里舀水,水瓢在她手中显得格外沉重。

“囡囡,放心,我来。”萧遥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小女孩囡囡回过头,小脸上沾着水珠,眼睛亮晶晶的:“萧伯伯!”她脆生生地叫了一声,乖巧地放下水瓢跑了过来,小手习惯性地拽住了萧遥有些破烂的衣角。

萧遥走到水缸边,拿起扁担和水桶。当他弯下腰,双手触碰到冰冷的桶沿时,头顶悬浮的混沌欺天石光芒似乎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一股冰冷的意念瞬间顺着无形的联系,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意识核心。清晰,尖锐,不容置疑的警告:不可动用力量!哪怕只是调动一丝肌肉深层的劲力来减轻负担,也是逾越!那冰冷的闸刀,就在意念之后,悬而未落,散发着湮灭的气息。

萧遥的呼吸微微一窒,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依靠着纯粹的、凡俗的筋骨之力,将沉重的木桶从缸里提起,挂上扁担。肩头传来清晰的、骨骼和肌肉承受巨大重压的酸胀感,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呻吟。他挑着水,一步一步走向灶房,脚步有些虚浮,额角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感觉脚下的大地似乎比山岳还要沉重,无形的枷锁紧紧缠绕着四肢百骸。

囡囡跟在他腿边,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萧遥额头的汗珠和微微发白的嘴唇:“萧伯伯,水很重吗?我娘说,等我再长大一点,就能帮娘挑水了!”

萧遥侧过头,看着小女孩纯净无瑕的眼睛,汗水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他扯出一个有些吃力的笑容:“嗯,囡囡真懂事。水……是有点重。”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喉咙里仿佛堵着什么。不是水重,是这方天地,这该死的枷锁,这悬顶的利剑,太沉了。

李三娘闻声从灶房里出来,看到萧遥挑着水进来,慌忙上前:“哎呀!萧先生!这怎么使得!您伤还没好利索呢!快放下快放下!”她伸手就要去接扁担。

萧遥微微侧身避开,稳稳地将水倒进灶房的大水缸里,才放下扁担,喘了口气,摆摆手:“不妨事,活动活动筋骨,好得快些。”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气息稍微匀了一些,只是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

李三娘看着水缸里满溢的清水,又看看萧遥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汗,眼圈微微泛红,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声道:“先生大恩……锅里熬了点小米粥,待会儿给您送一碗过去。”

萧遥点点头,没再推辞。他摸了摸囡囡的头,转身慢慢踱出院门。阳光落在身上,驱散了些许来自欺天石和天道烙印的阴冷。他抬头望了一眼悬浮的石头,那流转的光芒似乎稳定了些,但核心处那冰冷的监控感,如同附骨之蛆,从未远离。

午后,村中那株据说有数百年树龄的老槐树下,难得的阴凉成了村童的乐园。七八个半大孩子围坐在地上,小的四五岁,大的不过八九岁,一个个晒得脸蛋黑红,眼睛里闪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光芒。萧遥靠坐在粗壮的树根上,背后垫着个破旧的草垫。他手里拿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树枝,在松软的泥地上划拉着。

“这个字,念‘人’。”萧遥的声音不高,带着伤后的虚弱,却清晰平稳。树枝在泥地上留下一个端正的楷字。“一撇,一捺。顶天立地,是为‘人’。”

孩子们瞪大眼睛,跟着用小手在泥地上比划,嘴里发出含混的模仿声:“人——”

“对。”萧遥脸上难得地浮现一丝温和的笑意,那笑意冲淡了眉宇间的疲惫和眼底深处的枷锁阴影。“人立于天地间,便如这树,”他指了指头顶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根扎得深,枝叶才能繁茂。字,也要写得正。”

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举起脏兮兮的手,大声问:“萧先生!那你写的字,比村口张秀才写的还好看吗?”

萧遥哑然失笑,正要开口,一股毫无征兆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猛地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意识核心!是那天道烙印!它并非主动发作,更像是沉寂的火山深处一次随机的、微小的熔岩涌动,仅仅是泄露出一丝微不足道的气息,便足以让萧遥的神魂如同被投入了九幽寒狱!

“呃!”萧遥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握着树枝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一股冰冷彻骨、带着毁灭意志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连思维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和迟滞。

“萧先生!” “先生你怎么了?” 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惊慌地看着他,那个问话的小男孩更是吓得鼻涕都忘了吸溜回去。

混沌欺天石的光芒骤然变得急促,核心处的秩序印记疯狂闪烁,全力压制和抚平那来自灵魂烙印的暴动余波。冰冷的监控意念前所未有的强烈,如同无数根细针扎进脑海,警告着刚才那瞬间的“失衡”风险。

剧痛如同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残留的寒意和神魂的震荡,让萧遥眼前阵阵发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死死咬着牙关,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喉咙口的腥甜,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才勉强挤出一丝极其僵硬的笑容,对着吓坏了的孩子们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没……没事。老毛病了,歇……歇会儿就好。”

他闭上眼睛,靠在粗糙的树皮上,胸膛剧烈起伏,感受着欺天石的力量将那暴戾的天道烙印波动重新镇压下去。每一次这样的“意外”,都像是在悬崖边缘行走时脚下的石头突然松动,提醒着他这具身体和灵魂深处埋藏的不定时炸雷。

孩子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吵闹,只是担忧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萧遥才缓缓睁开眼,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的痛苦已经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他重新拿起那根树枝,指尖依旧冰凉,在“人”字的旁边,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又写了一个字。

“这个字,念‘安’。”他轻声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宝盖头,下面一个‘女’。有瓦遮头,有家可归,女子安宁,便是‘安’。”

孩子们似懂非懂,看着地上那个在萧先生颤抖的手指下,依旧显得方正平和的“安”字。阳光透过槐树浓密的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萧遥花白的头发和苍白的侧脸上,也落在那两个泥地上的字上。人,安。在这天道枷锁之下,在这平凡村落之中,所求的,不过如此而已。

夕阳熔金,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与绛紫。晚风拂过山谷,带着白日里被阳光烘烤过的草木暖香,也带来了溪水边更加响亮的蛙鸣。

村口,老槐树庞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萧遥盘膝坐在虬结裸露的巨大树根上,身侧放着一个粗糙的、磨得发亮的黄皮酒葫芦。一根同样粗糙的竹制钓竿随意地搭在脚边,细麻绳垂入下方潺潺流过的小溪中。鱼漂随着水流轻轻晃动,许久没有沉下去的迹象。

他微微仰着头,眯着眼,望着天边那轮缓缓下沉的巨大红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脸上深刻的疲惫在暖光下似乎被抚平了一些,只留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混沌欺天石悬浮在他头顶三尺,在夕阳的光晕里,它的流转似乎也变得缓慢而柔和,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地彰显着监控的存在。

这难得的片刻宁静,像一层薄纱,暂时覆盖了灵魂深处的烙印和头顶的枷锁。他拿起酒葫芦,拔开塞子,一股浓烈而廉价的酒气弥漫开来。这是他用金镶玉“分红”来的几枚铜钱,在村口张老头那间永远弥漫着劣质酒气和旱烟味的小酒肆里打来的最便宜的“烧刀子”。辛辣,粗糙,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土腥气,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灼得胃里暖烘烘的,也短暂地麻痹了神经末梢传来的隐痛。

“啧,这味儿……”萧遥咂了咂嘴,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带着几分嫌弃,却又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像吞下了一把滚烫的砂子。但正是这种粗粝的刺激感,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感,提醒着他,他还活着,活在实实在在的土地上,呼吸着带着牛粪和青草味道的空气,而不是那片永恒的、混乱的、只有毁灭的混沌海。

就在他放下酒葫芦,准备再眯一会儿的刹那——

哗啦!哗啦啦!

原本平静流淌的小溪,在他钓竿垂落的下游不远处,水面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仿佛水下突然闯入了一群受惊的鱼,又像是有无形的巨石砸落!水花四溅,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打破了山谷黄昏的静谧。

萧遥的眉头瞬间挑了起来。他并未动用任何神念感知——那无异于自杀。但多年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让他瞬间捕捉到了那翻腾水花中一丝极其微弱、却熟悉无比的狡黠气息。灵动,跳脱,带着点小小的恶作剧意味,如同狐狸蓬松的尾巴尖儿扫过心尖。

他目光投向翻腾的水面,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带着了然和一丝无奈的弧度。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双水光潋滟、顾盼生辉的狐媚眼眸,此刻正隔着不知多少万里的虚空,得意地、促狭地眨动着。

“呵……”萧遥低笑出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久违的鲜活气。他重新拿起酒葫芦,对着那依旧在闹腾不休的水面方向,遥遥举了一下,仿佛在隔空对饮。然后,他故意板起脸,对着空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小狐狸,又皮痒了?”

声音刚落,像是回应他的话语,那剧烈翻腾的水面,骤然间平息了下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只有几圈涟漪还在懒洋洋地扩散,证明着片刻前的喧嚣。

四周只剩下潺潺的水声,晚归鸟雀的啼鸣,还有远处村落里隐约传来的犬吠和妇人唤儿归家的声音。夕阳又下沉了一分,天边的云霞燃烧得更加炽烈。

萧遥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些。他重新靠回粗糙的树根上,拿起钓竿,鱼漂依旧在悠闲地晃动。指尖在粗糙的竹竿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带着某种旁人难以理解的韵律。

这隔空的、无声的斗法,带着点幼稚的挑衅和心照不宣的回应,竟让他心头那沉甸甸的枷锁感,在这一刻莫名地松动了一丝。像是一潭死水里,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活泼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微不足道却真实的涟漪。

冰魄玄域,极北之地,永恒的冰封国度。

千仞冰峰之巅,一座完全由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宏伟殿堂矗立在呼啸的罡风与无尽的飞雪之中。殿内空旷、冰冷,光线透过纯净的冰壁折射进来,呈现出一种不似人间的、幽蓝而剔透的光晕。空气冷得足以冻结吐息。

殿堂最深处的高台上,一道身影静静伫立。一袭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仿佛与这亘古的寒冰融为了一体。墨色的长发用一根最简单的冰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衬得那张容颜愈发清冷绝世,如同冰雕玉琢,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孤高与疏离。正是凌清雪。

她面前,悬浮着一柄通体晶莹、散发着凛冽寒气的长剑——冰魄。剑身光滑如镜,清晰地映照着她淡漠的眉眼。

下方,数十名身着冰蓝色弟子服的年轻女子盘膝而坐,个个屏息凝神,神情肃穆而专注。她们是冰心阁新一代的精英弟子,此刻正聆听着阁主传道。

凌清雪的声音不高,清冷如冰泉滴落玉盘,在空旷冰冷的殿堂内回荡,阐述着冰心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至高心境要义。每一个字吐出,都带着实质般的寒意,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雪花,缓缓飘落。

“……寒非无情,冰非寂灭。极寒之中,自有……”她的声音微微一顿。

就在这一刹那,光滑如镜的冰魄剑身之上,那映照着她清冷容颜的倒影,毫无征兆地模糊了一瞬!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倒影中,她的面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幅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

一棵虬枝盘结的巨大古槐,在温暖的夕阳下投下浓密的阴影。树根上,一个身影随意地坐着,花白的头发被晚风吹拂,几缕垂落肩头。他手里拿着一个粗糙的酒葫芦,正仰头灌了一口,侧脸线条在夕照中显得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画面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冰魄剑身瞬间恢复了澄澈,依旧清晰地映照出凌清雪那完美却毫无波澜的容颜。

下方的弟子们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阁主玄奥的讲道之中。

凌清雪握着冰魄剑柄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更加苍白。那冰山般沉寂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极其短暂地碎裂了一瞬,荡开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快得连她自己都来不及确认那是什么情绪。是惊愕?是担忧?抑或是……一丝久远的、被冰封的暖意?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依旧清泠平稳,接上了被打断的话:“……自有坚韧不拔之生机。心念所至,冰封万里,亦或春暖花开,皆在一念之间。”

殿外的罡风似乎更猛烈了些,卷起漫天雪尘,发出呜呜的呼啸。冰殿之内,寒意依旧彻骨,只有那柄名为冰魄的长剑,剑尖指向虚空的方向,似乎比刚才更加幽冷了半分。

大炎神都,赤霄宫。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驱散了殿宇深处的阴影,却驱不散那份沉重的肃穆。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龙涎香的馥郁,混合着墨汁与纸张特有的气息。堆积如山的奏章玉简几乎将宽大的紫檀御案淹没。

凤霓裳端坐于案后。一身繁复庄重的玄黑底绣金凰纹常服,衬得她肌肤胜雪,容颜绝丽依旧,只是那曾经明媚飞扬的眉宇间,沉淀了厚重的威仪与一丝挥之不去的倦色。帝冕早已取下,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起,斜插着一支造型古朴的凤头金簪,几缕发丝垂落,柔和了过于锋利的轮廓。

她左手执一份来自南疆边军关于深渊裂隙异动的紧急军报,右手握着一支饱蘸了朱砂的御笔。秀眉微蹙,目光锐利如刀,快速扫过奏报上每一个字句,脑中飞速权衡着兵力调配与物资供给的方案。红唇紧抿,下颌的线条绷得有些紧。

就在她提笔,准备在奏报末尾批下“着兵部会同枢密院速议增援之策,三日内具陈”时——

嗡!

她右手紧握的朱砂御笔,笔尖上凝聚欲滴的浓稠朱砂,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拨动!

一点赤红如血的朱砂,在凤霓裳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脱离了笔尖的束缚,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奏报旁边空白的宣纸上,极其迅疾地勾勒出四个扭曲却依旧能辨认的篆字!

混沌欺天!

猩红的字迹,刺目地烙印在雪白的宣纸上,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又像一滴凝固的鲜血。

凤霓裳的动作瞬间僵住!握着御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猛地低头,死死盯住那四个凭空出现的朱砂字,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如针!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焦虑、痛楚的复杂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瞬间冲垮了她脸上维持的帝王威仪!她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脸色在明亮的灯火下似乎褪去了些许血色。

“陛下?”侍立在御案旁的老太监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帝气息的异常,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

凤霓裳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所有的异样情绪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深不可测的平静。只有眼底最深处,那抹尚未完全散去的惊悸,暴露了方才瞬间的失态。

她将目光从那四个刺目的朱砂字上移开,仿佛那只是不小心滴落的墨点,重新落回手中的南疆军报。御笔稳稳落下,朱砂在奏报末尾划下清晰而有力的批示,字迹沉稳,不见丝毫颤抖。

“无事。”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清越,听不出半分波澜,“添茶。”

老太监躬身应是,无声地退下更换茶水。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纸墨的香气依旧。堆积如山的奏章玉简沉默着。只有案头那份南疆军报旁,雪白宣纸上那四个猩红的“混沌欺天”字迹,如同一个沉默的烙印,一个无人知晓的惊雷,静静地躺在那里。凤霓裳的目光再未投向它,只是握着御笔的手指,在批阅下一份奏章时,指节依旧绷得有些发白。

妖域腹地,万灵圣山。

这里是妖族的权力中心,莽荒气息与古老威严交织。圣山之巅的妖皇殿,并非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片依托天然巨岩开凿、与山体完美融合的宏伟洞府群。粗犷的石柱支撑着巨大的穹顶,上面镌刻着古老的图腾。穹顶并非完全封闭,巨大的裂隙让天光如瀑般倾泻而下,照亮了殿内弥漫的、带着草木清香和淡淡野性气息的薄雾。

洞府最深处,一张由整块温润暖玉雕琢而成、铺着厚厚雪白兽皮的巨大王座,背靠着一面流淌着七彩光晕的天然晶壁。王座之上,一个身影慵懒地斜倚着。

白灵儿。

她穿着一身火红如焰的华美宫装,繁复的裙摆如同盛放的彼岸花,铺陈在雪白的兽皮上。那张颠倒众生的绝色容颜,在自穹顶裂隙洒落的朦胧天光中,更是美得惊心动魄,媚骨天成。一双微微上挑的狐媚眼眸,此刻半开半阖,流转着慵懒而危险的光芒。蓬松柔软的雪白狐尾在她身后随意地舒展着,偶尔惬意地轻轻摆动一下,带起细微的气流。

她的指尖,正缠绕着一缕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极其纤细的七彩光丝。这光丝仿佛拥有生命,在她葱白的指尖灵活地穿梭、跳跃,散发出玄奥的空间波动。这是妖族秘传的“灵犀引”,能无视遥远距离,感应特定目标细微的空间涟漪,甚至进行极其微弱的、非实质性的“触碰”。

白灵儿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的笑意。狐媚的眼眸深处,清晰地倒映着一幅画面:夕阳,老槐树,溪流,以及那个坐在树根上、正举着酒葫芦灌下劣酒的萧遥。她甚至能“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感受那烈酒入喉时带来的粗粝灼烧感。

“哼,死要面子活受罪,喝这种马尿……”白灵儿红唇微动,无声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就在这时,她缠绕着七彩光丝的指尖,极其细微地、带着点恶作剧意味地,轻轻一颤!

与此同时,忘忧村口,老槐树下。

萧遥刚刚放下酒葫芦,对着翻腾的水面方向,说出了那句“小狐狸,又皮痒了?”

白灵儿王座上的身影,那慵懒半阖的狐媚眼眸,瞬间睁大了!清晰地映照出萧遥对着“空气”说话的口型!

“呀!”一声低低的、带着惊讶和羞恼的轻呼,不受控制地从白灵儿喉间溢出。她雪白的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地一下飞起两抹红云!如同白玉生晕,美艳不可方物。

“他……他敢骂我!”白灵儿坐直了身体,那缕缠绕指尖的七彩光丝因为心绪波动而剧烈地跳动起来,映照着她眼中又羞又恼的火焰。她下意识地就想催动“灵犀引”,给那不识好歹的家伙再捣点乱,比如让他的酒葫芦直接翻倒,或者让溪水卷起浪花打湿他的破鞋!

然而,就在她意念微动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宏大、带着无上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毫无征兆地、跨越了无尽空间,轰然降临!这威压并非直接针对白灵儿,更像是某种覆盖天地的规则扫描,瞬间掠过她所在的妖皇殿,也掠过了她指尖跳动的七彩光丝!

目标,赫然指向灵犀引另一端所连接的、忘忧村口的那个身影!

警告!天道规则的警告!针对那试图扰乱凡俗秩序、可能引动“变量”的微弱异力!

白灵儿指尖缠绕的七彩光丝如同被冻结般瞬间凝固、黯淡!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让她浑身僵硬,瞳孔骤缩!方才那点羞恼的心思瞬间被碾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寒意!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动用一丝力量去干扰,这恐怖的意志便会立刻锁定她,降下无法想象的灾劫!

她猛地收回了所有意念,指尖的七彩光丝如同受惊的小蛇,倏地缩回消失。她靠在温软的兽皮王座上,胸口微微起伏,绝美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心有余悸的苍白。方才那一刻的威压,让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蝼蚁。

过了好一会儿,白灵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绪渐渐平复。她重新望向指尖消失光丝的地方,狐媚的眼眸中,羞恼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凝重和……难以言喻的忧虑。她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萧遥此刻所背负的,是怎样一种令人窒息的枷锁和无处不在的杀机。

妖皇殿内,天光依旧朦胧,薄雾缓缓流淌。白灵儿沉默地坐在王座上,雪白的狐尾无意识地卷曲起来,将她自己环绕。她望向穹顶裂隙外那片属于妖域的、苍茫的天空,眼神复杂难明。

深渊前线,第七层,熔火焦狱。

这里没有天空,只有永恒燃烧的、暗红色的厚重岩层穹顶,不断滴落着炽热的岩浆火雨。大地是龟裂的黑曜石平原,流淌着粘稠如血的赤红熔岩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焚烧一切的灼热。焦黑扭曲的魔物骸骨随处可见,浓烟与火光遮蔽了视线。

轰隆!锵!

剧烈的爆炸声与刺耳的金铁交鸣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一处刚刚被恐怖力量撕裂的巨大熔岩裂谷边缘,战斗刚刚平息。

一道身影拄戟而立,矗立在堆积如山的狰狞魔物残骸之上。

战红缨。

她身上那件标志性的火红战甲早已被魔血和烟尘浸染得斑驳不堪,多处破裂,露出内里同样染血的黑色劲装。甲叶上布满了深深的爪痕和灼烧的焦黑印记。一杆沉重的暗红色方天画戟斜插在她身旁滚烫的岩石中,戟刃上赤红的火焰符文明灭不定,蒸腾着粘稠的魔血,发出滋滋的声响。

她微微喘息着,胸膛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吞吐着灼热而污浊的空气。汗水混合着血水、烟灰,在她英气逼人的脸庞上冲刷出道道痕迹,却掩不住那眉宇间如同出鞘利刃般的凌厉战意和一丝疲惫。几缕被汗水浸湿的赤红发丝紧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她随手抹了一把脸,带下一片污迹,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裂谷下方依旧翻滚沸腾的熔岩,警惕着下一波魔物的反扑。

就在这时,她腰间悬挂的一块非金非玉、刻满古朴战纹的深黑色令牌,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令牌表面,那些沉寂的战纹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如同被点燃!

战红缨猛地低头,一把抓住令牌。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空间波动,夹杂着一丝几乎淡不可闻、却让她灵魂深处为之悸动的熟悉气息,瞬间通过令牌传递而来!

这气息……虚弱,疲惫,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宁?

战红缨握着滚烫令牌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咔咔作响。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穿透弥漫的硝烟与火光,仿佛要刺破这深渊的层层壁垒,看向那遥不可知的远方。凌厉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着——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是蚀骨的担忧?还是那压抑了太久、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战意与思念?

“你……”一个沙哑的字眼从她紧抿的唇间艰难挤出,带着血腥气。

但就在她心神剧震的瞬间,脚下堆积的魔物残骸深处,一头濒死的、形似巨大熔岩蠕虫的魔物猛地弹起布满獠牙的口器,喷出一道浓缩的、足以熔金化铁的暗红毒焰!这偷袭刁钻狠辣,直取战红缨因分神而露出的侧腰空门!

杀机临体!

战红缨眼中翻涌的情绪瞬间被冰冷刺骨的杀意取代!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斗反应!

“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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