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化身的规则领域之内,是绝对的死寂,是概念上的真空。空间、时间、能量乃至思维本身,都在这片由纯粹本源法则构成的领域中凝固,被强行纳入那冰冷、完美的秩序框架之中。混沌欺天石散发的灰色光晕,那刚刚在狂暴归墟之力中开辟出生天的混沌屏障,此刻也如同被冻结在琥珀里的微光,艰难地明灭着,每一次闪烁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规则重压,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萧遥感觉自己被浇筑在亿万载的寒冰玄铁之中。每一个念头都沉重如星辰挪移,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又勉强粘合的本源,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骨骼在无声地呻吟,肌肉纤维在规则层面的碾压下寸寸欲裂,连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唯有那点深藏于灵魂最核心的、属于“创世残响”的混沌本源,仍在极其微弱地搏动,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油灯,维系着他意识最后的一丝清明。
眼前的天道化身,是这绝对寂静领域的中心。它由无数不断生灭、重组、流淌的规则链条构成,呈现出一种超越人形却又隐约符合某种至理的人形轮廓。没有面孔,没有情绪,只有两道纯粹由冰冷法则凝聚而成的“目光”,如同两柄能洞穿诸天万界、审判一切存在的裁决之刃,死死锁定在萧浪身上。那是纯粹的“存在判定”,是抹除异数的终极程序已然启动的冰冷宣告。
宏大、无情、直接在灵魂层面轰鸣的声音再次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碾碎星辰的重量:“…异数…创世残响…变量…干扰秩序…平衡…崩坏…修正…必须…抹除…”
信息碎片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萧遥濒临枯竭的识海。混沌初开、鸿蒙未判的破碎景象在他意识深处一闪而过:沸腾的原初能量,尚未定型的法则雏形,一个顶天立地、面容模糊不清的巨人身影在开天辟地的伟力中挥动斧钺……紧接着,便是清晰的崩坏感——他每一次调动力量,每一次催动源自那“残响”的本源,都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世界的底层规则之网上激起微澜。这微澜看似微不足道,却与无数其他或大或小的干扰点产生共振,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层层传递、放大,最终撼动着支撑整个世界的“秩序”骨架。天道,作为这秩序的最高维护者与具现化,其抹除指令,源于维护世界存续的本能!
“噗!”
巨大的信息冲击与规则领域的极致压迫,让萧遥再也无法压制,一口滚烫的本源精血混杂着细微的内脏碎片猛地喷了出来。血液尚未溅出多远,便被绝对领域的规则之力瞬间分解、湮灭,化为虚无。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残破的躯壳,每一次都仿佛要将灵魂从这具千疮百孔的容器中硬生生震出去。混沌欺天石的光芒随之剧烈黯淡,灰蒙蒙的光晕急速收缩,紧紧贴附在他体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哀鸣。
“咳咳…哈…哈哈…” 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在绝对死亡寂静的笼罩下,萧遥染血的嘴角,竟一点一点,无比艰难地向上扯动。那是一个扭曲的、混合着极致痛苦、自嘲与永不屈服的弧度。他沾染血沫的牙齿在灰暗的光晕中显得格外刺眼。
这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痞笑,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海中的一颗火星,微弱,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不合逻辑的生命力。它顽强地在规则铁幕上撕开一道微不足道的缝隙。
“喂…” 萧遥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承受着万钧重压,“打…打个商量…” 他尝试抬起头,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对抗着那几乎要将头颅压碎的规则之力,努力去迎向天道化身那两道漠然无情的“目光”。
“劈…劈轻点…行不?” 他像是在讨价还价,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轻松,仿佛面对的不是掌控生灭的至高意志,而是一个脾气暴躁的邻居。“或者…”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这简单的动作却像是要将整个凝固的混沌海都吸入肺中,胸口剧烈起伏,破碎的脏腑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然而,他的眼神却在剧痛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星辰之火,死死钉在天道化身的“双眼”位置。
那目光,不再是面对无法匹敌力量的绝望,而是洞悉了某种真相后,决意掀翻棋盘的疯狂与智慧!
“划…划个道儿…怎样您老才肯…收手?” 一字一顿,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将这句石破天惊的询问,狠狠砸向那完美无瑕、代表终极秩序的规则之躯!
轰——!
无声的巨响在灵魂层面炸开!
绝对凝固的规则领域,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异常!天道化身那由无数完美流转、生灭的法则链条构成的躯体表面,如同投入石子的镜面湖,猛地荡漾开一圈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涟漪!这涟漪并非能量的波动,而是更深层次、构成其存在基础的“秩序逻辑”本身,在萧遥这句充满“人性变量”、完全不符合其冰冷运算逻辑的提议下,产生的刹那紊乱!
构成它躯体的无数规则链条,在那一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察的凝滞与扭曲!虽然仅仅是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绝对完美、流畅的运转,但这一瞬的异常,如同在坚不可摧的绝对堡垒上,撬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缝隙!
冰冷宏大的意念,裹挟着更加混乱、驳杂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再次冲击萧遥的灵魂:
【秩序…基点…维护…变量…污染…清除…唯一解…抹除…】
【残响…未纳入…冗余…干扰系数…持续递增…阈值…临界…】
【平衡…核心…稳定…不容…异质…】
碎片化的信息洪流比上一次更加汹涌,带着天道本能逻辑在面对“异端提议”时产生的剧烈运算冲突。萧遥感觉自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灵魂被撕扯得几乎要彻底消散。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混沌欺天石的光芒在灵魂深处疯狂明灭,艰难地过滤、捕捉着这些碎片中蕴含的关键逻辑链条。
“清除…抹除…唯一解?” 萧遥破碎的灵魂在信息洪流中艰难地拼凑着认知,“哈!哈哈…咳咳…好一个‘唯一解’!好一个‘不容异质’!” 他染血的脸上,那抹痞笑扭曲得更加狰狞,眼神却亮得吓人,如同发现了猎物致命弱点的孤狼。
“修正?只会…抹除?”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意念凝聚成锋锐的尖锥,带着无尽的嘲讽与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刺向那道刚刚因涟漪而暴露出的逻辑缝隙,“太没创意了吧!太…蠢了吧!”
他强提精神,几乎榨干了灵魂深处最后一点灵光,将那个在剧痛与信息冲击中瞬间抓住的、足以颠覆整个局面的疯狂念头,化作意念的咆哮,传递出去:
“平衡崩坏?那…把我这‘变量’纳入秩序如何?!”
意念如惊雷炸响!混沌欺天石似乎感应到了主人这破釜沉舟的意志,灰色光晕猛然向内一缩,随即爆发出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混沌波动,强行在这凝固的规则领域内撑开了一小片属于萧遥的“意念空间”!这波动甚至短暂地扰乱了冲击而来的信息碎片洪流。
“让我…成为秩序的‘补丁’?!” 萧遥的意念继续狂飙突进,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和难以言喻的蛊惑力,“或者…帮您老…找找其他‘失衡’的地方?!”
话音落下,意念空间剧烈震荡,几乎瞬间被外界的规则压力碾碎。萧遥再次喷出一大口精血,身体猛地佝偻下去,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混沌欺天石的光晕也黯淡到了极致,几乎与周围的灰暗融为一体。
整个混沌海的核心区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远处狂暴的法则风暴似乎也在这一刻凝滞了瞬间。
唯有那完美无瑕的天道化身,静静悬浮在绝对领域的中心。构成它躯体的规则链条依旧在流转,但那冰冷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凝固的时间与空间,更深、更沉地落在了那个在规则碾压下几乎化为齑粉,却依旧昂着染血头颅、嘴角带着疯狂笑容的渺小身影之上。
规则链条深处,那因萧遥的“异端提案”而泛起的细微涟漪,似乎并未完全平息,反而在某种更深层、更古老的逻辑层面,激起了一丝微不可查、却足以颠覆一切的…波动。那波动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意识,被一个极其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呼唤,轻轻触动了一丝最核心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