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科办公室的藤椅吱呀作响，苏青翘着二郎腿，指尖敲着油印剧本大纲——《炉火照山河》。陈秀芳趴在桌上，钢笔尖在稿纸上划得飞快，鬓角碎发被秋阳照得透亮。
故事大纲就是农民老李，看了电影《熔炉》学习里面炼钢办法，边种地边实践土法炼钢，遇到困难和困惑。找到公社主任求助，公社写介绍信推荐去炼钢厂请教问题。最终解决困难疑惑在自家农田边炼出了钢。
\"苏科长，这农民老李进钢厂那段，门卫方面得加点冲突。\"陈秀芳抬起头，眼镜片滑到鼻尖，\"就说他拿着土法炼钢的记录本，被门卫拦在厂门口，俩人吵起来，结果引来技术指导员……\"
\"这主意不错，\"苏青把烟屁股按灭在搪瓷缸里，\"门卫就得找个愣头青，说话呛人还带点傻气——我早就定好了，让傻柱来演，往门岗前一站，活脱脱就是个门神。\"他想起傻柱端着炒勺跟许大茂对骂的样儿，嘴角忍不住上扬。
陈秀芳噗嗤笑了：\"傻柱演门卫？那他不得把台词喊成口号？\"
\"喊成口号才对味！\"苏青站起身，模仿傻柱梗着脖子的架势，\"哎哎哎！你这老农干啥玩意儿？钢厂是你说来就来的？——就这味儿，带劲！\"
正说着，许大茂抱着电影胶片箱闯进来，听见老农俩字，立刻把箱子往桌上一墩：\"苏哥，听说您在挑主演？我报名演老李！\"他挺了挺胸脯，\"我昨儿刚看了《平原游击队》，李向阳那眼神，我学得来！\"
苏青上下打量他一番，故意皱眉：\"老李是农民，得有股子土气，还要有钻研劲儿。你呀……\"他拖长了音调，\"更适合演电影里的特务，那小眼神儿，滴溜溜一转就是个坏水儿。\"
许大茂脸一红：\"苏哥您咋老埋汰我呢？我这不是想进步嘛！\"
\"进步是好事，\"苏青想起：老师我太想进步了，这个梗，憋着笑拍了拍他肩膀，\"但角色得贴合。老李要体现农民的勤劳、钻劲儿，还有遇着困难不低头的狠劲儿——\"他话锋一转，\"我瞅着卢沟桥公社的赵德柱队长就挺合适，那皮肤晒得黢黑，往那儿一站就是个庄稼把式。\"
陈秀芳在一旁点头：\"赵大队长我知道，去年劳模会上见过，讲话嗓门贼亮，演老李肯定出彩。\"
\"这让赵队长来演话剧的事儿我去跟聂主任说，\"苏青拿起剧本大纲，\"公社主任一角，得找个有派头的——咱们厂的聂主任我看就不错，往台上一站，不用说话就有领导范儿。\"他想起聂主任扶眼镜时那股子斯文劲儿，演公社干部倒也贴切。
许大茂见主演没指望，又蹭到苏青身边：\"苏哥，那技术指导员呢？总得找个长得精神的吧？\"
\"技术指导员……\"苏青沉吟片刻，脑海里闪过贾东旭的脸——这小子长得周正，又刚拜了李庆祥为师，演个懂技术的工人倒也合适，他也想扭转他以前跟易中海的关系：\"贾东旭怎么样？让他演指导员，顺便还能宣传下厂里的技术革新。\"
陈秀芳却有些犹豫：\"贾东旭之前跟易中海走得近，现在厂里还是有风言风语的，让他演正面角色，合适吗？\"
\"英雄不问出处嘛，贾东旭人长的好，他来演，厂里的女同志会喜欢。\"苏青摆摆手，\"他现在跟李庆祥学技术，表现也挺积极。再说了，话剧就是要宣扬拜师学艺、攻克难关的精神，让他演指导员，正好树个典型。\"他顿了顿，\"这事儿我去跟他车间主任说，问题不大。\"
许大茂见捞不到好角色，悻悻地扛起胶片箱：\"那我去放《上甘岭》了，苏哥您可别忘了，以后有机会给我安排个有台词的角色啊！\"
\"知道了知道了，\"苏青挥挥手，又对陈秀芳说，\"老李媳妇就找咱们科里的李淑兰，她嗓门大，演个泼辣农妇合适。还有钢厂的老师傅……\"
两人正讨论着，张秀兰抱着苏光推门进来，小家伙一见苏青就伸手要抱：\"爸——爸！\"
苏青赶紧接过儿子，在他胖脸蛋上亲了口：\"咋抱来啦？\"
\"刚在家闹呢，小脑瓜子左看看右看看的，我一看小家伙找你呢。\"张秀兰把奶瓶递给他，\"刚才看见傻柱在食堂门口跟人咋呼，说您要让他演门卫，乐得跟啥似的，逢人就说：咱也是要演戏的人了。\"
苏青在来上班前就跟傻柱说了，给他安排了角色，看大门的，哈哈大笑：\"这傻柱，给点阳光就灿烂。\"
他逗着儿子，心里却盘算着：赵德柱那边得让聂主任赶紧去沟通，贾东旭的事儿也得趁早跟车间打招呼，还有道具组得赶紧做土法炼钢的模型…
窗外传来锻锤的闷响，苏青抱着儿子走到窗边，看着厂区上空飘扬的红旗。《炉火照山河》——这名字他自己就觉得起得好，炉火既照山河，明线：农民在炉火中见证山河壮丽的理想，暗线：火光焚烧山林、钢铁洪流冲毁良田的隐喻呼之欲出。
这名字也只有他真的懂含义，也带着不久之后的大炼钢的期许，少点浪费多点真钢。
陈秀芳在身后喊：\"苏科长，老李进钢厂请教技术那段，台词我改好了，您看看……\"
\"来了！\"苏青应了声，把儿子递给秀兰，重新坐回藤椅上。钢笔尖在稿纸上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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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工车间的热气裹着铁屑味扑面而来，苏青刚掀开棉门帘，就看见贾东旭抡着大锤砸向通红的钢坯，汗水顺着额角滴在砧子上，滋地冒起白烟。
\"贾东旭！\"苏青扯着嗓子喊了声。
贾东旭回头见是他，赶紧放下锤子，用脏兮兮的毛巾擦着脸：\"苏科长？您咋来了？\"他身后的工友们交换着眼色，有人故意咳嗽了两声——自从他以前师傅易中海劳改后，贾东旭在车间就成了边缘人，拜师刘海中，拜师李庆祥，依然一样，连递工具都没人愿搭手。
苏青走到他面前，避开飞溅的火星：\"跟你说个事儿，找个僻静地儿。\"
两人躲到淬火池边，贾东旭搓着满是老茧的手，眼神里带着忐忑：\"苏科长，啥事儿？\"
\"想不想扭转工友对你的看法？\"苏青开门见山，\"让车间里那些指指点点的人，闭上嘴巴。以后你也能在厂里交真朋友。\"
贾东旭猛地抬头，眼里闪过光：\"苏科长，您……您有办法？\"他做梦都想摆脱易中海的阴影，可拜师刘海中不成，现在跟着李庆祥，白眼依然看了不少。
\"办法就在眼前，\"苏青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满意，\"国庆厂庆要排话剧《炉火照山河》，我给你留了个重要角色——钢厂技术指导员。\"
\"演、演话剧？\"贾东旭愣住了，\"可我从没演过啊，怕演砸了……\"
\"简单，\"苏青拍了拍他肩膀，\"就按你本色来。你平时咋跟师傅学技术的，咋跟工友探讨问题的，上台就咋演。把台词记牢，别紧张就行。这个角色演好了，厂里工人的印象你就不再是易中海的徒弟，而是一个热心，技术好的指导员。\"他知道贾东旭人精明，懂人情世故，演个热心技术的指导员，根本不用刻意教。
贾东旭喉头滚动，眼圈有点红：\"苏科长，您为啥帮我？我……\"他想问是不是有啥算计，毕竟在这厂里，没平白无故的好处。
\"咱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苏青说得随意，\"话剧总要有人演，给谁不是演？你要不愿意，我就找别人了。\"他故意做出转身的架势。
\"我演！我演！\"贾东旭赶紧拉住他，生怕这机会飞走，\"谢谢苏科长！谢谢！我一定好好演！\"
苏青笑了：\"行，回去等通知，正式排练前我让人喊你。\"他转身要走，瞥见李庆祥站在不远处擦汗，便点了点头离开了车间。
李庆祥走过来，看着贾东旭激动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徒弟的后脑勺：\"傻小子，想那么多干啥？\"他压低声音，\"苏科长现在是厂里的红人，杨厂长都看重他。你一个穷工人，身上有啥值得他算计的？\"
贾东旭挠了挠头：\"师傅，我就是……有点不敢信。\"
\"有啥不敢信的？\"李庆祥递给他一壶水，\"好好演你的戏，别给师傅丢人。演好了，让那些说闲话的人看看，你贾东旭跟易中海不一样，你贾东旭是个好人！\"
\"哎！\"贾东旭用力点头，心里那股子憋屈劲儿，好像被这锻锤砸开了道缝，透进了光。他甚至等不及下班，想立刻跑回家告诉母亲和秦淮茹——他要演话剧了，要当技术指导员了，国庆节的时候整个厂子的工人都要重新认识他！
苏青走出车间，秋阳晒在背上暖洋洋的。
他知道，让贾东旭演这个角色，不止是给他机会，也是给厂里看——既往不咎，只要肯进步，就有出路。至于贾东旭会不会领情？不重要。反正是顺手的事，有收获当然最好。没有也没损失，就像他说的找谁演不是演，如果不是许大茂形象不适合，他也不会找贾东旭。
中午苏青带着饭盒到食堂打饭时，傻柱正在窗口打菜，看见他就咋呼：\"苏哥！听说大茂说您让贾东旭演指导员？那小子能行不？\"
苏青挑眉心道，好一个许大茂，真是厂里的人型喇叭，上午讨论的事儿，就传到后厨了。他对着窗口的傻柱说：\"行不行，上台才知道！倒是你，门卫的台词背熟了没？明儿开始排练，可别给我掉链子。\"
\"放心吧！\"傻柱拍着胸脯，\"就那几句不准进！找领导去！，我闭着眼都能喊出来！\"他把打菜的活给帮厨，一路小跑到苏青跟前，压低声音：\"苏哥，听说演话剧能上报纸？我家红星以后长大了跟人吹，说他爸是角儿，倍儿有面！\"
苏青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好演，争取让你家红星也沾沾光！\"
看着傻柱乐颠颠又跑去打菜，苏青排队靠在食堂墙上，摸出根烟点上。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见国庆那天的舞台——赵德柱演的农民老李扛着大包，傻柱演的门卫咋咋呼呼，贾东旭演的指导员指点江山……这出《炉火照山河》的戏，还真得把这生活的烟火气都炼进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