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听后仅是愣了一瞬,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几经变幻,一直到他十七岁时,宋家举办的那场盛大的晚宴,他在人潮中,一眼望向宴会角落的那个女人。
女人一袭月白色锦绣旗袍,身上用暗线绣的白鹤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还有她手腕上那只眼熟的玉镯。
“你…”陈风颂话刚出口,不远处的楼梯口突然成了几道脚步声,随后便是宋家掌权人含笑的声音:“今日是爱女十六岁的生日,感谢各位的到场,宋某感激不尽…”
陈风颂并没有听到之后的话,只是跟着那女子一同跑出了宴会厅。
月光下,少年跟着女孩走到了一处,他们绿植的亭子前,此刻没有繁杂的灯光纷扰视线,他终于可以仔细观察不远处的女孩。
那女孩迎着月光,微微侧过身,身后的月光倾洒,她满头青丝如瀑,却只用了一根簪子挽起一半的头发了事,旗袍勾勒出她紧致有肉的腰身,微风吹拂,叫少年看直了眼。
“南桥枝…”陈风颂说着,抬脚准备上前,却在下一秒忽的醒了过来。
营帐外,医师听见屋里男人醒了的声音,疾步走向莫序裴的营帐内。
“将军,人既已醒便无大碍了,且喝药安心养过几日,便可继续出征。”
莫序裴听后只是点点头,便叫人退下了。
帐帘开合的声音响起,男人以为帐中只剩自己,便没有过多查阅,只是下一瞬耳旁突然传出娇柔的声音。
“沐侯,别来无恙啊。”莫序裴闻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女子嫣红色的轻纱舞裙,两只用金线绣出的蓝灵鸟被绣在裙摆上,她面戴流苏面纱,头上的繁杂饰品,恰好一颗红色宝石落在眉间。
女子红唇轻轻勾起,缓缓向他走来,裙摆随着动作轻动,头上的饰品发出轻响,一举一动,尽显妩媚。
莫序裴看着不合时宜出现的故人,脑中却突然生起一个,足以制衡陈风颂的计划。
想着,他佯装疑惑又震惊的问道:“知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知栀眼神暧昧拉丝的看向案前的男人,语气娇嗔又埋怨的说道:“沐侯真是让奴家久等了呢,妾如今可是都已经自己攒够赎身钱了呢。”
莫序裴经她这么一提才想起来,二人初识是在异香楼,他险些遭人算计,但害怕有人会趁机对自己不轨,不得已在一众花魁中,点了知栀的初夜,但他坐在浴桶里泡冷水澡时,屏风后的背影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人。
也因此,他在那夜以后,常常光顾异香楼,虽然自己隔着屏风看她抚琴的背影,但银都还是传出了谣言,但这谣言也变相的保护了这位名叫知栀的姑娘。
见姑娘已到眼前,莫序裴及时起身止住她要行礼的动作,用故作歉意的语气说道:“这两年事情太多,一时又忘了回银都,望姑娘见谅。”
男人见她表情有了松动,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平静的说道:“你如今还是清白之身,若是想的话,几天后我会给你一盒金子,足够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了…”
莫序裴明面上的意思是让她自由,实际上知栀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二人早就是一条绳子上的人了。
你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暗示,想到这是一个可以表忠心的机会,很快双膝下跪,语气认真的说道:“知栀的命是侯爷救的,如今小女无处可去,但求侯爷收留。”
莫序裴缓缓蹲下,伸手轻轻拨动她头上的流苏,语气含笑的说道:“可以,但本侯爷从不收留无用之人,你想留下,就必须…”
“做些让我满意的事情。”
“沐侯想让我做什么?”
莫序裴见她如此上道,自然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男人温柔的看着眼前女子,语气轻声诱惑的说道:“本侯也算养你已久,自不忍心你去做些赴汤蹈火的事情,不如我给你指条路,可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知栀听后抬头,便看见男人眼睛里的晦暗。
时间已至三更,帐外风沙声流动,夜莺枯啼,帐内燃着幽香,随着柴火的燃烧声,陈风颂在一阵清扬的琴声下,缓缓的睁开双眼。
“明月无来几多愁,故人遥断春水流。梨花微雨不知歇,满目霜情登残楼。”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他惊醒,男人转头看去,屏风后一女子背对着他,月白色睡袍在火光的照耀下,似天上仙女入了凡尘,一头青丝未曾束起,而是堆放在一侧,恰好露出紧致白皙的脖颈。
陈风颂缓缓坐起身,惊诧的问道:“你是何人?如何进入本将寝帐的?”
而那女子只是一味的弹着琴,轻轻吟出剩下的诗词。
“两心若能长相守,何来今日悔恨休。可怜空空誓言语,从此一刀两岸头…”
陈风颂听到最后两句诗,终于意识到不对,这分明就是南桥枝的词,但经过眼前女子声音,让这份断情诗多了一丝…妩媚。
“这是安宁公主的诗…你究竟是谁?”
知栀知道男人已经走到自己身后,与自己仅隔着一道屏风,想着,她微微侧头,露出的一半似南召安宁公主的侧脸。
陈风颂本就不知是何源由半梦半醒,属实还隔着一道屏风,女子侧脸轮廓明显,但看不清五官,只是感觉很像南桥枝。
陈风颂伸手触上屏风,语气冷然的大声呵道:“你是何人?可知闯了本将军的营帐要受何惩罚?”
“妾…”怎料那女子刚说一个字,帐外却响起了副官的声音。
下一瞬,陈风颂猛然从自己的床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他警惕的望向四周,屏幕那里早已没人,只有自己前日的写完的家书。
似乎是听到里头传来的声响,有名小兵掀开帘子走进来,朝着屏风后的陈风颂行军礼后,这才恭敬的说道:“将军,莫将军让你现在去他帐内商谈要事。”
陈风颂深吸口气,伸手朝他摆了摆才应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天空云海翻涌,枯树上最后一朵花瓣被风带起,不知吹向何处。
“淮郎,我看这天不正常,要不我们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