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航器内部，空间并不宽敞。陈明和胖虎穿着轻便型的“深潜”服，坐在驾驶位上。四周是环绕式的全息舷窗，将深海的景象实时投射出来。随着深度不断增加，窗外的世界从鱼群穿梭的湛蓝，变成了只有奇异发光生物点缀的墨黑。
“阿锦，能锁定‘塔耳塔洛斯’的具体位置吗？”陈明通过内部频道问道。
“很难。”阿锦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他们的‘局域共生网络’形成了一个‘信息黑洞’，任何主动探测都会被吞噬。但是……”她的声音一转，“索菲亚提供了一个方法。她正在调动‘盖亚之心’，不是去‘探测’，而是去‘感受’。感受全球海洋生态系统中，哪一块区域的‘共生’流动最不自然，最‘淤塞’。”
屏幕上，一张巨大的全球洋流图展开。绝大部分区域，能量的流动都如同呼吸般平缓而富有生命力。唯独在马里亚纳海沟的某个点，出现了一个极其不协调的“死结”。那里所有的生命迹象，都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堤坝给截断了。
“就是那里。”索菲亚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我能感觉到，那里的‘生命’在哭泣。它们被强行‘格式化’了，被纳入了一个冰冷的、毫无生机的循环里。”
“格式化……”陈明咀嚼着这个词，眼神愈发冰冷。这帮人，果然是在拙劣地模仿“纯净之声”和“观察者”的行为，但他们的目的更加丑陋。
“地心游鱼”号调整方向，朝着那个“死结”全速前进。
越是靠近，周围的环境就越是诡异。原本偶尔还能看到的深海发光生物，此刻已经完全消失。海水死寂得可怕，连一丝微生物的迹象都感觉不到。这里就像是一片被消毒水反复清洗过的沙漠。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精神壁垒。性质：模仿性‘秩序场’。”潜航器的AI发出了警报。
陈明和胖虎同时感觉到一股压力。那是一种僵硬的、充满了数学公式味道的精神压迫。它不像“纯净之声”那样剥离情感，也不像“源头”那样否定存在，它在试图将他们的思维“对齐”，将他们的念头“标准化”。
“我靠！这感觉……就像是脑子里被强行安装了一套办公软件，还他妈是盗版的！”胖虎捂着脑袋，难受地骂道，“所有的想法都得按照它的格式来，连骂人都得先填个申请表！”
“他们在用偷来的算法，构建防御。”陈明立刻分析出对方的手段，“别抵抗，顺着它的逻辑走。”
他闭上眼，主动将自己的思维调整到一个极其理性的状态，开始在脑中默念圆周率。那股“秩序场”的压力果然减轻了不少，它似乎将陈明的思维判定为了“同类”。
胖虎有样学样，但他显然不擅长这个。他憋了半天，最后在脑子里开始默念《报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没想到，这招竟然也有用。那股“秩序场”似乎被这串庞大而有序的“菜单”信息流给搞蒙了，一时间无法判定这究竟是“混乱”还是“秩序”，对胖虎的压制也出现了松懈。
“地心游鱼”号趁机穿过了这片无形的壁垒。
前方，一座庞大的海底基地，出现在舷窗的视野中。
它像一头匍匐在万米海床上的钢铁巨兽，外形狰狞而扭曲。无数粗大的管道从基地延伸出去，像章鱼的触手般插入周围的海床岩石，贪婪地抽取着地热能源。整个基地被一层半透明的能量护罩包裹着，护罩上流动着无数几何符文，散发着冰冷的光。
这就是“塔耳塔洛斯”。
“找到了。”陈明低语。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基地内部突然射出数十道鱼雷般的物体。这些“鱼雷”没有爆炸，而是在靠近潜航器后，瞬间展开，变成一张张由能量构成的“网”。
“是精神捕捉网！他们在试图活捉我们！”AI再次发出警报。
“胖虎！”陈明大喊。
“得嘞！”胖虎狞笑一声，冲到潜航器后舱，那里有一个直接连接他“宇宙烤炉”核心的接口。他一把抓起一个高压锅大小的金属罐，拧开阀门，将其对准了投放口。
“尝尝我刚研发的‘薛定谔的麻辣火锅’！在打开盖子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它究竟是香还是臭！”
一股难以名状的“风味数据流”，被瞬间注入了周围的海水。
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它同时具备了顶级毛肚的爽脆、臭豆腐的浓烈、榴莲的甜腻、魔鬼椒的灼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香菜的清新。这些味道并非混合，而是以一种量子叠加态的方式共存着。
那些由“秩序场”构成的精神捕捉网，在接触到这股“风味”的瞬间，立刻陷入了逻辑崩溃。构成它们的“秩序”符文，无法处理这种“既是A又是b，同时又不是A也不是b”的矛盾信息，开始疯狂闪烁，最后“滋啦”一声，像短路的灯泡一样，在海水中湮灭了。
“漂亮！”陈明赞了一句，驾驶着“地心游鱼”号，如一道幽灵，冲破了防御，直接撞向了“塔耳塔洛斯”的能量护罩。
在撞击的瞬间，陈明没有启动武器，而是将潜航器的“共生”信号频率，调整到了和对方一模一样的古老模式。
“你好，我是来送外卖的。”他对着通讯频道，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语气说道。
能量护罩出现了一个仅容潜航器通过的缺口。对方显然也愣住了，一时间没搞明白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
“地心游游鱼”号成功突入基地内部，降落在一个巨大的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陈明和胖虎走了出去。
四周立刻围上来了数十个身穿黑色制服、神情麻木的守卫。他们手中没有枪，但每个人的太阳穴上，都连接着一个闪烁着蓝光的装置。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基地深处通过广播响起，带着一丝嘲弄和居高临下。
“陈明，我的老朋友。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搞些哗众取宠的‘行为艺术’。不过，我得承认，你那道‘菜’的味道，确实很有‘创意’。”
随着话音，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他扶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带着一种学者般的微笑，但眼神深处，却是鹰隼般的锐利和贪婪。
陈明看着他，瞳孔微微收缩。
“伊莱亚斯·万斯博士。我还以为，你早就和‘塔耳塔洛斯’项目一起，埋葬在历史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