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儿微微一愣,她接过镜子,入手微凉,铜制的边框带着沉甸甸的质感。她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脸颊不由得泛起一抹红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暖又甜。
“谢谢……”她低声说,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镜子边缘的花纹。
就在这时,王二牛一阵风似的从院外跑了进来,神色有些激动。
“队长!队长!”
“怎么了?”
“陈家峪那边来话了,”王二牛喘了口气,说道,“陈小峰的父母,非要当面谢谢你,希望能跟你见一面。”
姜寻点点头,将板车上的东西交给母亲,便跟着王二牛,朝着陈家峪的方向走去。
到了陈家,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只是气氛依旧沉重。那个在村口见过的年轻警员也在,看到姜寻,主动对他点了点头。
屋里走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虽然双眼通红,面带憔悴,但腰杆挺得笔直,身上有股寻常庄稼汉没有的气度。他就是陈小峰的父亲,陈立志。
“姜队长,快请进。”陈立志一把握住姜寻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这次的事,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老两口,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小峰的下落。”
“陈大叔,您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姜寻扶着他。
陈立志叹了口气,将他们让进屋里:“都怪我,没管好这个孩子。家里不缺他吃穿,他偏不听话,总想着自己上山打猎,弄点野味,这才……唉,遭遇了不测。”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硬要塞给姜寻。
姜寻连忙推辞:“大叔,这使不得。”
“拿着!”陈立志的态度很坚决,“这不是钱,是我的一点心意!姜队长,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但在县里的公安局,还算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以后,你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处,随时来找我!”
这话的分量,可比一信封的钱重多了。
姜寻心里一动,他深深地看了陈立志一眼,没有再推辞。他知道,这份人情,是实打实的。
“谢谢陈大叔。”
他没有多待,又安慰了老两口几句,便起身告辞。
“大叔大娘,节哀顺变,日子总要往下过。”
走出陈家小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姜寻回头看了一眼那亮着灯火的屋子,心里有些感慨。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能好好活着,能护住身边的人,或许就是最大的幸事。
姜寻回到家时,院子里正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他一脚踏进院门,妹妹姜玲就像只闻到腥味的小猫,从屋里蹿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块金黄色的桃酥,直接塞到了姜寻嘴边。
“哥,快尝尝!你买的桃酥,真好吃!”
桃酥香甜酥脆,入口即化,那股甜味顺着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姜寻嚼着糕点,看着灯下母亲和林巧儿低头说话时柔和的侧脸,听着院里小狗“枸杞”哼哼唧唧的奶叫声,心里那点因陈家之事而起的沉重,和教训人之后的些许戾气,都像是被这暖融融的灯光给融化了。
这个时代纷纷扰扰,能护着这一方小院的安宁,便不枉他走这一遭。
……
与此同时,村外的土路上,是另一番光景。
陆明和他的同伴李恒,像是两滩烂泥,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月光一照,两张脸青一块紫一块,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
李恒摸了摸自己被打歪的下巴,疼得直抽凉气,越想越委屈,眼泪混着鼻涕就下来了,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哭什么哭!”陆明胸口还闷得喘不上气,一听这哭声更是火冒三丈,他压着嗓子怒骂道,“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真正的勇士,被人打了,就得想办法打回来!”
李恒被他一吼,哭声憋了回去,抽抽搭搭地哼唧道:“好……好的,明哥。”
“这几天,别去找小美和小雅了。”陆明咬着牙,脸上火辣辣地疼,“这么丢人的事,就我们两个知道,谁也别说出去!”
“嗯嗯!”李恒点头如捣蒜。
两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准备先找个地方把这身伤养好再作打算。
可今天,老天爷似乎铁了心要跟他们过不去。刚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拐角处,暗影里突然窜出两个人影,手里都拎着明晃晃的棍子,往路中间一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陆明和李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两人他们认得,是附近村里出了名的混子马振和陈搏,平日里就靠着欺负老实人,收点保护费过活。两人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完了,今天这是要破财消灾了。
“两……两位大哥,有事吗?”陆明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马振用手里的棍子点了点地面,开门见山:“把钱都拿出来。”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不然,我让你们的腿,比现在更瘸。”
陆明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道:“大哥,给个机会,我们最近手头是真紧,兜比脸还干净……”
“大哥,跟这两个软蛋废什么话!”旁边的陈搏显得更没耐心,“打一顿,什么都有了!”他说着就要上前。
接二连三的羞辱和威胁,让陆明胸中的邪火再也压不住了。他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梗着脖子吼道:“你们算什么本事!就会趁人之危欺负我们这种伤员,窝囊废!”
这话一出,李恒吓得腿都软了,差点没跪地上。
马振却被陆明的话给气笑了。他用棍子指了指陆明,又指了指自己,慢悠悠地说:“嘿,你小子还真说对了。老子我啊,就是趁人之危了。怎么着?”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不瞒你们说,刚才我们就蹲在前面那坡上。你们被那个穿旧棉袄的小子揍的时候,我们看得一清二楚。本来呢,是想连他带你们一块儿收拾了,也好多收一份钱。”
马振说到这里,咂了咂嘴,脸上竟露出一丝忌惮:“可那小子……啧啧,下手是真黑,也真猛。我们哥俩合计了一下,他那块骨头太硬,啃不动。所以啊,这苦头,就只能你们俩多吃一点了。”
这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下来,把陆明和李恒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和火气都给浇灭了。
他们彻底绝望了。
原来,他们被抢,不是因为单纯的倒霉,而是因为自己太弱,弱到连旁观的劫匪都觉得,还是捏他们这种软柿子比较安全。
两人再也不敢废话,哆哆嗦嗦地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