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核心的暗紫色雾气里，玄尘的衣摆被混沌气流掀得猎猎作响。
他站在那道蛛网裂缝前，掌心的星芒阵图正随着心跳频率嗡鸣——每一声震颤都撞在识海深处那缕金光上，像在应和某种跨越万古的呼唤。
\"原来你们留的不是传承，是火种。\"他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阵图边缘的星纹。
三天前在火山底，同伴们碎裂前塞给他的残章突然在记忆里发烫，那些刻在虚空的\"自由法则\"此刻正顺着金光脉络，在他识海深处勾勒出完整的星图。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林初雪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后背的衣料。
她的因果锚钉在掌心渗出幽蓝微光，那是为了对抗归墟时间乱流特意准备的法器。\"玄尘，\"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刑警特有的利落，\"归墟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百倍，你确定要现在——\"
话音未落，玄尘突然转身抓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高得反常，混沌之力顺着皮肤钻进她血脉，在她眼底炸开一片金紫交织的光。\"看。\"他另一只手虚按在自己胸口，\"这里有他们用命护下的法则残章。\"他的瞳孔深处翻涌着鎏金漩涡，\"如果我现在停手，那些在大劫里碎成星屑的阵灵，就真的连最后一点痕迹都没了。\"
林初雪的因果视觉突然剧烈震荡。
她慌忙稳住锚钉，却在睁眼的瞬间倒抽一口冷气——原本清晰如金丝的因果线正在疯狂扭曲：东边的修真大学里，某个被测出\"天灵根\"的少年额间红痣突然褪成灰白，他的命运线从\"金丹大修士\"骤缩成\"市井凡人\"；幽冥血海边缘，本该在百年后转世的怨灵突然被扯碎成血雾，连轮回簿上的名字都开始模糊；最让她心悸的是人间那条最粗的\"气运龙脉\"，此刻正像被刀割的绸带般一截截断裂。
\"你在动摇整个世界的根基！\"她下意识拔高声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归墟的混沌雾气里，她看见玄尘的阵图正化作无数小剑，每把剑刃都在切割那些泛着冷光的锁链——正是前几日她在因果视觉里看到的\"秩序平衡\"古篆锁链。
玄尘的动作顿了顿。
他望着识海里逐渐清晰的自由法则，忽然笑了，只是那笑里带着几分苦涩：\"你以为那些锁链是为了保护世界？\"他屈指弹了弹阵图，某条刻着\"天命\"的锁链应声而断，\"三百年前灵气复苏时，天道故意把'气运上限'锁死在化神境；两百年前幽冥血海异变，明明有十二座镇灵阵能用，却偏偏让它们在'维护平衡'的名义下损毁。\"他的声音陡然低沉，\"因为旧神需要的从来不是繁荣，是听话的提线木偶。\"
林初雪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三个月前追捕的那个偷运天材地宝的修士，那人生前总念叨\"天命不让我成\"；想起上个月在局里遇见的老道士，说自己明明算出\"大机缘\"，到地头却只捡到块废玉——原来那些\"求而不得\"，都是锁链在作祟。
\"所以必须快。\"玄尘突然闭目，混沌悟性如潮水般涌出。
他能清晰感知到自由法则的结构：外层是旧神用\"秩序\"编织的茧，内层才是阵灵们用星芒刻下的\"自由\"内核。
他运转吞噬系统残余功能，引导归墟能量在身周形成淡金色的法则剥离阵，阵眼处的星芒正精准地剥离着茧层。
每剥离一分，归墟核心的裂缝就扩大一寸；每剥离一分，他的星辰阵图就多一分流转自如——原本被锁死的\"周天星斗\"开始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转，连带着他的识海都轻快起来。
但代价也在显现：人间某处灵气浓郁的山谷突然爆发灵气暴动，三个正在打坐的修士被震得口吐鲜血；幽冥血海中央升起巨大的血涡，被污染的古修士遗蜕发出刺耳的尖啸；归墟深处漂浮的道种们像受惊的鱼群，纷纷朝着更深处逃窜。
\"疼么？\"林初雪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后颈。
那里的皮肤烫得惊人，甚至能看到淡紫色的混沌之力在皮下游走。
她想起三天前在火山底，他也是这样浑身发烫，却还笑着勾住她的小指说\"我带你出去\"。
玄尘睁开眼，眼底的金紫光芒几乎要溢出。
他反手握住她按在自己后颈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疼，但痛快。\"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掌心的因果锚钉刻痕，\"就像把扎进肉里十年的刺拔出来，虽然流血，但终于能好好握拳了。\"
剥离阵的金光突然暴涨。
玄尘的阵图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最后一层\"秩序\"茧壳在星芒中碎裂成光点。
他望着完全显形的自由法则核心——那是一团流转着星芒的光团，表面浮刻着所有阵灵的阵图印记。
\"成了。\"他低笑一声，指尖轻轻触碰光团。
刹那间，归墟核心的裂缝里涌出滔天金光，连林初雪的因果视觉都被染成一片璀璨。
她恍惚看见，人间的气运龙脉开始重新生长，断成两截的部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连接；幽冥血海的血涡缓缓平息，被撕碎的怨灵重新凝聚成完整的灵体；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那个被夺走天灵根的少年，他的命运线正重新泛起金光，末端隐约能看见\"大乘境\"的模糊轮廓。
\"这才是...\"玄尘的声音混着阵图轰鸣，\"他们真正想给这个世界的。\"
就在此时，归墟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
那声音像古钟震颤，又像巨兽苏醒，震得两人耳鼓发疼。
玄尘的笑容微滞，他望着自由法则光团突然泛起的涟漪，眼底的金紫光芒更盛了几分。
林初雪握紧他的手。
她的因果视觉里，原本已经清晰的支线突然又变得模糊——但这次不是因为锁链，而是因为某种更庞大、更古老的存在，正在黑暗深处缓缓睁眼。
归墟深处的轰鸣震得玄尘耳膜发疼，那声音像是某种沉睡了亿万年的机械终于启动齿轮，带着锈迹与不甘的摩擦声。
他望着从裂缝中浮起的秩序碎片——巴掌大的青铜残片上，\"法则不可篡改\"六个古篆泛着冷冽的幽蓝，像被冻住的闪电。
\"这是旧神留在归墟的看门犬。\"玄尘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的星纹阵图。
三天前在火山底，同伴们碎成星屑前塞给他的残章突然在识海翻涌，那些用本命精血刻下的\"自由\"二字，此刻正烧穿他心口的旧伤。
他想起那个总爱用阵旗逗他的小阵灵，最后一刻还在笑：\"阿尘，替我们撕开这破茧。\"
林初雪的指尖突然掐进他手腕。
她的因果锚钉在掌心裂开细纹，幽蓝微光正随着归墟的震动忽明忽暗：\"玄尘，这碎片的因果线缠满了...缠满了上古神血！\"她的声音发颤，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袖，\"我看到它在连接归墟最深处的...那个东西！
你不能——\"
\"我能。\"玄尘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的星芒阵图正随着心跳灼烫，\"你摸摸看，这里还留着他们的温度。\"他的瞳孔里金紫翻涌，混沌悟性如潮水漫过识海，瞬间解析出秩序碎片的结构：外层是神血浇筑的锁，内层是天道法则的核。\"他们用命护下的自由法则，不该再被锁在茧里。\"
林初雪的手指触到他心口的瞬间，因果视觉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
她看见秩序碎片的锁链正穿透归墟，连接向更深处某个庞然大物——那东西没有具体形状，却让她的灵魂都在发颤。\"停下！\"她尖叫着去扯他的阵图，指甲在星芒上擦出火星，\"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
那是...\"
\"我知道。\"玄尘打断她，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望着识海里逐渐成型的自由法则光团，那些浮刻的阵灵印记正随着他的心跳明灭，\"是旧神怕我们活得太好，所以设下的局。\"他忽然低头吻了吻她发颤的眼尾，\"小雪，你记不记得三个月前那个总说'天命不让我成'的偷运修士？
上个月那个捡不到机缘的老道士？\"他的拇指抹过她眼角的泪，\"他们求而不得的，不是天命，是这些破铜烂铁。\"
秩序碎片的幽蓝突然暴涨。
玄尘感觉有根冰锥刺入识海——那是旧神法则在反噬。
他闷哼一声，阵图上的星芒开始扭曲，但自由法则的光团却更亮了，像要烧穿所有阻碍。\"该结束了。\"他低喝一声，运转吞噬系统残余的力量，将混沌之力顺着阵图脉络引向心脏。
剧痛如浪潮般席卷全身。
玄尘的皮肤下泛起暗紫色纹路，那是混沌之力在撕裂他的血肉；识海里的自由法则光团却在疯涨，每一寸扩张都在碾碎秩序碎片的锁链。
林初雪被气浪掀得踉跄，她看见玄尘的身影在金光与紫雾中忽明忽暗，像要与归墟融为一体。\"玄尘！\"她扑过去抓住他的手，却被烫得几乎松手，\"你的脉搏在乱跳！
你会被混沌之力撕碎的！\"
\"碎过一次，就不怕再碎。\"玄尘扯出个带血的笑，反手将她的手按在自己阵图上，\"感受这力量，小雪。
不是吞噬，不是掠夺，是...是让每粒星屑都能自己发光。\"他的声音突然变低，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们说阵灵该永远困在阵图里，说修士不该超过化神境，说因果就该被天道攥在手心——\"他的瞳孔里炸开万千星芒，\"但现在，我说了算。\"
自由法则光团与秩序碎片终于相撞。
归墟核心如被投入热油的水，暗紫色雾气瞬间蒸腾成金红，所有漂浮的道种都在尖叫着逃窜。
林初雪的因果锚钉\"咔\"地碎裂，她的视觉里，因果线不再是清晰的金丝，而是漫天飘飞的星火——那是被解放的命运。
她看见那个被夺走天灵根的少年，此刻正站在修真大学的演武场上，指尖跃动着她从未见过的璀璨火芒；她看见幽冥血海的怨灵们不再互相撕咬，而是聚成一团，温柔地托住一朵刚飘来的残花。
\"原来这才是...\"她的声音被轰鸣淹没。
转头时，却发现玄尘的阵图正在崩解——星芒如碎钻般从他体内溢出，每一粒都刻着自由法则的纹路。\"你在...\"她的喉咙发紧，\"你在把自己融进法则里？\"
\"总得有人当火种。\"玄尘的身影开始透明，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这样就算我碎了，自由法则也会永远留在归墟里。\"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星芒，\"看，他们的阵图印记还在发光呢。\"
林初雪突然扑进他怀里。
她闻见血与星芒混合的味道，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逐渐变弱。\"不准碎。\"她哽咽着咬住他锁骨，\"你说过要带我去看人间新长的气运龙脉，要陪我抓下一个偷天材地宝的修士...你说过的！\"
玄尘的指尖抚过她发顶。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但自由法则的光团已经完全融入归墟本源——旧秩序的锁链正在成吨成吨地断裂，新的法则正以他的魂魄为基，缓缓生长。\"乖。\"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去因果线的尽头等我...那里没有锁链。\"
最后一声轰鸣响起时，归墟核心爆发出比太阳还亮的金光。
林初雪被光芒吞没前的瞬间，看见玄尘的身影站在光的最中央，背后是漫天飘飞的秩序碎片残渣。
他的阵图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周身流转的星芒，每一粒都刻着\"自由\"二字。
\"欢迎来到...\"他的声音混着法则成型的嗡鸣，\"全新的世界。\"
光芒散尽时，归墟核心只剩一片星芒笼罩的废墟。
玄尘站在中央，周身的星芒正在缓缓收敛。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躺着半枚破碎的因果锚钉，是林初雪被吞没前塞给他的。
\"小雪。\"他对着废墟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我会找到你。\"
归墟深处，某个沉睡的存在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