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的鞋底磕在石板上的瞬间，凉意顺着脚踝直窜后颈。
他踉跄两步，掌心按上身边刻满古阵纹的石墩，石面凹凸的纹路硌得掌心疼——这不是幻觉，归墟的触感比人间更真实，连空气里都漂浮着碎冰般的粒子，擦过鼻腔时带着铁锈味。
\"归墟......原来如此。\"他望着脚下翻涌的灰白色雾气，远处浮岛的轮廓在雾中忽隐忽现，像被揉皱的画卷。
最醒目的那座浮岛上，残缺的阵台刻着与他识海残图完全吻合的纹路，像块磁石拽着他的目光。
可还没等他迈出第二步，识海里的星辰阵图突然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了阵眼。
\"检测到非本域能量，启动净化协议。\"机械音在识海炸响，惊得玄尘瞳孔微缩。
他立即掐诀切断系统对外界的解析接口，指节因用力泛白，可星辰阵图的光纹还是开始扭曲——金色星芒里渗出暗紫色的混沌气，像清水里滴了墨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阵图根基。
\"是归墟在排斥外来者。\"玄尘咬牙低笑，额角渗出冷汗。
他早料到混沌海不会轻易接纳闯入者，却没算到系统这破玩意儿在关键时候添乱。
归墟的时间法则本就紊乱，若被净化协议强行剥离能量，他怕是要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玄尘！\"
风声里突然裹着一道熟悉的急唤。
玄尘猛地转头，正看见林初雪从半空中跌落，黑色风衣下摆被雾气撕出几道口子，发梢还沾着时空乱流的碎光。
她摔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却顾不上痛，抬手就按在眉心——因果律视觉开启时，她的瞳孔泛起细密的金纹，像撒了把碎金进去。
\"你的气运值在掉！\"她的声音带着颤，\"刚才还98%，现在......63%！\"
玄尘心头一沉。
气运值是修行者的命门，若跌到30%以下，别说吞噬阵法，连维持人形都难。
他盯着林初雪发白的指尖，突然注意到她手腕上有道血痕——应该是被时空裂缝擦的，血珠正顺着骨节往下淌，在石板上晕开小红点。
\"小林，过来。\"他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拉到身边。
林初雪的手凉得惊人，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可玄尘却觉得那温度烫得慌。
他运转混沌悟性，试着解析归墟规则，识海里的混乱突然清晰了一瞬——那些翻涌的雾气不是普通气团，是被时间法则碾碎的因果碎片，每一缕都缠着未完成的执念。
\"变量节点。\"他突然开口，指尖在两人之间画出一道星芒，\"归墟乱流需要反向回路。\"
林初雪没听懂她看着他以自身为引，将星芒注入脚下石板，阵纹在两人周围亮起幽蓝光芒，像筑起道透明的墙。
雾气撞上来时，墙纹泛起涟漪，原本要吞噬玄尘的混沌气被引着绕了个弯，顺着星芒流向浮岛方向。
\"这是......用你的阵图当诱饵？\"林初雪反应过来，攥紧他的袖口，\"会伤着你吗？\"
\"疼肯定是疼的。\"玄尘扯了扯嘴角，额角的汗滴落在她手背上，\"但总比被抹除强。\"
话音未落，识海里的星辰阵图突然爆出刺目金光。
玄尘闷哼一声，踉跄着撞进林初雪怀里，她身上的警徽硌得他肋骨生疼。
他能感觉到混沌气正顺着阵图裂缝往身体里钻，像无数小针在扎灵脉，可更让他心悸的是——那些气团里，竟混着几缕熟悉的气息。
是天机老人的残念。
\"果然......\"玄尘咬牙，\"这老东西把残念丢进归墟，想借混沌海的手除掉我。\"
林初雪的因果律视觉里，玄尘的气运值还在跌，58%，55%。
她能看见他背后的星盘正在崩解，金芒里渗出的暗紫越来越浓，像团要烧穿天际的毒火。
雾气突然翻涌得更剧烈了，远处传来轰然巨响，像是有什么沉睡的存在被惊醒。
\"玄尘，快看！\"林初雪指着最远处的浮岛。
原本刻着轮回往生阵的阵台，此刻正渗出黑色雾气，那些雾气聚成一只巨手，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抓来。
玄尘抬头的瞬间，那只手已经近在咫尺。
他能看清手掌上的纹路——竟是由无数扭曲的因果线编成的，每根线都缠着一张痛苦的脸，是被归墟吞噬的文明残骸里的怨灵。
\"抓紧我！\"他低吼一声，将林初雪护在身后，星辰阵图爆发出最后的金光。
可就在这时，识海里的系统突然再次响起提示音，这次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像是要崩溃了：「净化协议......失败......宿主......融合度......97%......」
玄尘没听清后面的话。
他只觉得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脚底升起，归墟的混沌本源正顺着他的灵脉往上窜，要撕裂他的神魂。
林初雪的手还攥着他的衣角，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团小火苗，在混沌里明明灭灭。
\"撑住......\"他咬着牙，星芒在眼底翻涌成海，\"轮回往生阵......我还没拿到......\"
黑色巨手的阴影笼罩下来时，玄尘听见林初雪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在。\"
下一秒，剧痛从识海深处炸开，他眼前一黑，意识开始模糊。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见那座刻着轮回往生阵的浮岛突然亮了，阵纹里渗出的光，像极了林初雪因果律视觉里的金芒。
而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他听见系统最后的提示音：「警告......归墟本源......正在......改写宿主......」
剧痛如沸腾的铁水在识海里翻涌，玄尘的指尖刚要触到林初雪攥着他衣角的手，那只由因果线编织的黑色巨手已压至顶门。
千钧一发之际，虚空突然泛起琉璃般的震颤——一座青铜色阵台自雾气中拔地而起，表面符文如被水洗过的墨迹，模糊却带着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归墟寂灭阵......\"玄尘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吟，混沌悟性在濒死边缘暴走，竟在瞬间解析出阵台纹路里缠绕的时空法则。
这不是普通遗迹，是镇压归墟本源的第一层封印！
他望着阵台中心流转的暗紫光晕，突然笑了，染血的唇角咧开：\"来得正好。\"
林初雪的因果律视觉里，玄尘的气运值已跌至42%，像根即将燃尽的蜡烛。
她刚要拽住他后颈的衣领，却见他反手扣住自己手腕，掌心烫得惊人：\"跟着因果线走，别松手。\"话音未落，玄尘的指尖已触上阵台。
刹那间，引力如巨鲸吸水般将两人扯入阵台。
林初雪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再睁眼时，他们置身于一片纯粹的混沌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银灰色光丝在虚空中游弋，中央悬浮着一枚鸡蛋大小的漆黑道种，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渗出的气息让她后槽牙发酸——那是能腐蚀神魂的归墟本源。
\"这是......\"林初雪的声音被混沌吞噬，只余下气音。
她试图抽回被玄尘紧扣的手，却发现他的指节泛着青白，显然在用全力克制颤抖。
\"归墟的考验。\"玄尘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他的瞳孔里星光与暗紫交替翻涌，\"要在这鬼地方活下来，就得吞了它。\"
道种突然震动，裂缝中喷出的混沌碎片如利箭般射来。
林初雪眼前一花，玄尘已将她护在身后，星辰阵图在他背后显化，金芒如剑劈开碎片。
可更多的碎片裹着腐臭的怨气缠上他的手臂，瞬间在皮肤上灼出焦黑的痕迹。
\"系统呢？\"林初雪急得眼眶发红，她能看见玄尘的神魂正在崩解，像被风吹散的纸片人，\"不是说能吞噬吗？\"
\"系统......在净化协议里卡壳了。\"玄尘咬碎一颗后槽牙，腥甜的血顺着下巴滴在混沌空间里，\"现在只能靠混沌悟性硬啃。\"他的识海突然亮起刺目蓝光——那是混沌悟性超载的征兆，\"小林，帮我稳住因果轨迹。\"
林初雪猛地想起玄尘之前说过的\"变量节点\"。
她咬破食指，血珠刚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因果律视觉便自动展开。
那些游弋的光丝在她眼中化作金色丝线，每一根都连着玄尘逐渐模糊的神魂。
她颤抖着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按在自己眉心，金纹顺着眼尾爬至耳畔：\"因果锚钉，定！\"
混沌空间里的银灰光丝突然凝固。
玄尘感觉到缠绕在神魂上的拉力一松，抓住机会引动星辰阵图。
星芒如活物般钻入道种裂缝，道种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黑色雾气疯狂反扑，却被金芒绞成碎片。
\"再撑半息......\"玄尘的声音越来越轻，他能感觉到道种核心那缕最纯粹的归墟本源正在松动，\"小林，你的血......好烫。\"
林初雪这才发现，两人交握的手正被一层淡金色光膜包裹，那是她的因果之力与玄尘的星芒融合的产物。
她的血顺着光膜渗进玄尘体内，像给即将熄灭的灯添了把油。
玄尘的神魂轮廓逐渐清晰，星辰阵图的金芒里竟渗出几缕暗紫，与归墟本源开始交融。
\"成了！\"玄尘低喝一声，星芒突然暴涨三倍。
道种发出最后一声哀鸣，核心的黑色光团被星芒裹住，如糖块溶于水般渗入他的识海。
刹那间，归墟空间剧烈震动，银灰光丝如潮水般退去，露出远处若隐若现的浮岛群——那座刻着轮回往生阵的阵台，此刻正散发着与道种同源的气息。
林初雪的因果律视觉突然失效，金纹像被风吹散的沙粒。
她踉跄着扶住玄尘，却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反常，额角的汗滴在她手背上，竟发出\"滋啦\"的声响。
\"玄尘？\"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玄尘缓缓睁眼。
林初雪倒吸一口凉气——他的瞳孔里，原本璀璨的星光正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混沌，像被揉碎的宇宙，又像要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玄尘抬手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的皮肤光滑温热，可识海里却翻涌着不属于他的记忆：上古神魔在混沌海里厮杀，道种被封印时的不甘，归墟如何吞噬一个个文明......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终于......真正踏入归墟了。\"
混沌空间的出口在他们脚下裂开，露出归墟深处的景象：更浓重的雾气里，漂浮着更多刻满古阵的浮岛，其中一座最高的岛上，轮回往生阵的纹路正在发光，像在召唤。
林初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伸手理了理他被混沌气吹乱的发梢。
她的指尖掠过他的眼角时，突然触到一片湿润——那是玄尘自己都没察觉的泪。
\"走吧。\"玄尘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比刚才更烫了几分，\"去下一个阵台。\"
归墟的雾气重新涌来，模糊了两人的身影。
但在雾气深处，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那是轮回往生阵中心的空洞，正缓缓转动，像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