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听见识海里周天星辰阵图在轰鸣，像是被投入沸水的青铜钟。
前一刻还在与林初雪望着混沌海裂缝，下一秒意识就被扯进一片泛着铁锈味的迷雾里——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炸裂，有穿道袍的他在归墟里刻阵纹，有穿卫衣的他蹲在赛博都市的霓虹下啃烤串，甚至有个浑身浴血的他正把天机老人的道果捏成齑粉。
\"玄尘！\"
左肩被一只凉丝丝的手按住。
林初雪的声音像根细针，勉强扎破记忆的混沌。
他偏头，看见女刑警的警服肩章在雾里忽明忽暗，镜刃挂在腰间，镜面蒙着层霜似的裂纹——那是刚才因果线交缠时震出来的。
\"你正在被因果撕裂。\"林初雪的指尖在发抖，却死死扣住他肩膀。
她的因果律视觉里，玄尘的命线不再是连贯的金线，倒像被顽童扯散的毛线团，每根细丝都通向不同的时空：\"这些记忆不全是你的，是轮回往生阵里积压的因果残片......\"
话音未落，玄尘眼前又炸开新的画面：他站在幽冥无间血海前，亲手将青鸾的南明离火吞进肚；另一个他跪在归墟道种前，系统黑绳正化作锁链缠上他的脖颈。
剧痛从眉心窜起，他踉跄半步，撞在身后无形的\"墙\"上——那是因果夹缝的边界，再退就要彻底被记忆洪流吞没。
\"混沌悟性，开。\"玄尘咬碎舌尖，血腥味激得瞳孔收缩。
他的眼尾泛起星芒，这是暴走模式启动的征兆。
按照惯例，解析万物规则能理清混乱，但这次刚触碰到最近的记忆碎片，那片画面就像被泼了浓酸的绢帛，\"刺啦\"一声碎成光点。
更糟糕的是，林初雪的身影开始模糊，警服上的警徽先淡成虚影，接着是她沾着咖啡渍的领口，最后连按住他肩膀的手都变得透明，仿佛从未存在过。
\"等等！\"玄尘反手抓住那只正在消失的手。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离火残印在皮肤下翻涌，试图用高温锁住即将消散的因果。
林初雪吃痛，镜刃突然自动弹出，镜面映出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手腕在玄尘掌心逐渐凝实，可镜中倒影里，玄尘的手臂却多了道狰狞的血痕，像是被某种利器划开的。
\"这是因果代偿。\"林初雪喘着气，镜刃泛起青光，\"你在强行挽留我的存在，所以现实里的你会受反噬......玄尘，我们得离开这里！\"
她话音刚落，虚空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
玄尘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拽着林初雪侧身——一柄缠着暗金色锁链的短刃擦着他咽喉飞过，在因果夹缝里犁出道焦黑的痕迹。
\"你以为吞噬了轮回就能掌控命运？\"
陈浩的声音裹着冰碴子。
玄尘抬头，看见天机阁高层正踏着虚空而来，道袍下摆沾着幽冥血海的污痕，左手掐着镇命诀，右手的因果断刃还在滴落幽蓝的光——那是被因果之力腐蚀的痕迹。
他的眼角有血线，显然为了追踪玄尘强行推演过天命，伤了神魂。
\"现在连你自己也成了变量！\"陈浩手腕翻转，短刃上的锁链突然活过来，蛇一样缠向玄尘的脚踝。
玄尘能感觉到锁链上的道纹在灼烧他的皮肤，那是专门针对因果体的封印术。
他想挥拳，可识海里的星辰阵图还在震荡，刚才的记忆碎片像碎玻璃扎进识海，每动一下都疼得眼前发黑。
林初雪的镜刃\"嗡\"地出鞘。
她反手握住刀柄，镜面映向陈浩——因果律视觉里，天机阁高层的命线正与锁链相连，每道锁痕都对应着他十年寿命的折损。\"他在用命换攻击。\"她低声提醒玄尘，镜刃划出半圆，青光撞在锁链上，溅起几点火星。
玄尘突然笑了。
他松开林初雪的手，任由锁链缠上脚踝。
陈浩瞳孔一缩，正要收紧锁链，却见玄尘的眼尾星芒更盛，原本混乱的记忆碎片突然开始旋转，在他头顶形成个微型的混沌漩涡。
\"你疯了？！\"林初雪的镜刃险些落地。
她看见玄尘的因果线正主动缠向那些记忆碎片，像是在故意搅乱本就不稳的因果夹缝。
而陈浩的锁链刚触及漩涡边缘，就\"滋啦\"一声冒起青烟，锁链上的道纹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变量......\"玄尘舔了舔嘴角的血，声音里带着病态的兴奋，\"不就是用来打破规则的吗？\"
陈浩的因果断刃突然震颤。
他感觉到锁链传来的阻力在消失——不是被斩断，而是被某种更狂暴的力量吞噬了。
玄尘的身影在漩涡里时隐时现，原本该被封印的命线反而变得更清晰，每根细丝都泛着危险的红光。
\"退！\"陈浩突然变招。
他猛拽锁链，却发现那股力量反过来扯着他往漩涡里坠。
林初雪的镜刃青光暴涨，斩向锁链，\"当\"的一声，金属撞击声里混着某种更古老的碎裂声——因果夹缝的边界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纹。
玄尘的指尖擦过漩涡中心。
他能感觉到混沌海的灰雾正顺着裂缝渗进来，和记忆碎片里的力量搅成一团。
陈浩的攻击还在继续，锁链勒得他脚踝生疼，可他却笑得更欢了——在混乱的因果乱流里，他终于看清了那丝若有若无的空隙：当陈浩的刃光斩下时，正是因果最薄弱的瞬间......
\"接着。\"他突然把林初雪往旁边一推。
镜刃擦着她鬓角飞过，陈浩的因果断刃已经到了眼前。
玄尘没有躲，反而迎了上去，眼尾的星芒几乎要烧穿眼眶。
他能听见系统残留的警报声在识海炸响，能感觉到星辰阵图在疯狂吞噬因果之力——而陈浩的刃尖，即将刺破这团混乱的核心。
下一秒，所有声音突然消失。
陈浩的刃尖停在玄尘咽喉半寸处。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锁链正不受控制地扭曲，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揉成了麻花。
玄尘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震惊，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了——在因果乱流最剧烈的这一刻，他的身影突然与记忆碎片里某个浑身浴血的自己重叠，而那柄本该取他性命的刃，正顺着他引导的方向，刺向了......
\"因果夹缝要塌了！\"林初雪的尖叫刺穿寂静。
玄尘的视线里，陈浩的道袍开始模糊，记忆碎片重新化作光点，混沌海的灰雾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抓住林初雪的手腕，离火残印在掌心烧出金红色的漩涡——这一次，他要带着所有混乱，杀回现实。
陈浩的因果断刃终于落下。
却只斩断了一缕飘散的因果线。
因果夹缝里的时间像被揉皱的纸页。
玄尘看着陈浩的因果断刃擦着自己咽喉划过，在虚空中犁出焦痕的瞬间，识海里那团由记忆碎片组成的混沌漩涡突然翻涌起来——他早就算准了，当陈浩用十年寿命为引、强行将因果锁链与自己命线绑定的刹那，对方的命运就成了最脆弱的破绽。
\"你不过是被天机阁喂养的傀儡，谈何命运？\"玄尘的冷笑混着血沫喷在陈浩脸上。
他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识海里那道若隐若现的金线——那是天机老人种下的\"天命锚\"，所有推演术、因果术的反噬，最终都会顺着这根线，流回天机阁的棋盘。
而此刻，当陈浩的锁链缠上他脚踝时，玄尘故意让自己的混沌悟性渗透进锁链纹路，在对方道纹里种下了一枚\"虚假因果种\"。
陈浩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突然发现自己掐着的镇命诀失效了——锁链传来的触感不再是玄尘温热的血肉，反而像缠上了一团正在融化的雾。
更可怕的是，他的因果断刃竟开始自动调整角度，刀尖不受控制地转向自己心口。\"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踉跄后退，道袍下摆被因果乱流撕成碎条，露出腰间那枚泛着幽光的\"天机令\"——那枚本该镇压他神魂的令牌，此刻正渗出缕缕黑气，正是玄尘方才种下的虚假因果在反噬。
\"送你去看场戏。\"玄尘指尖轻弹，混沌漩涡突然具象成一面水镜。
镜中，陈浩看见自己站在天机阁演天殿里，将刚推演的\"玄尘劫数\"呈给天机老人；另一个自己跪在无间血海边，用因果断刃剖开自己丹田，取出被封印的\"天命锚\"；最清晰的画面里，他正握着这柄短刃，刺向玄尘咽喉——可下一秒，刀刃却穿透了自己的心脏。
陈浩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的命线在水镜中疯狂扭曲，原本与天机阁相连的金线被扯成乱麻，而那枚虚假因果种正顺着断裂处疯长，将他的神魂拖入镜中循环。
玄尘看着他的身影逐渐透明，直到彻底消失在因果夹缝里，这才松了口气——但识海里的刺痛反而更剧烈了，周天星辰阵图的星轨出现了裂痕，那是方才强行篡改因果留下的暗伤。
\"必须稳定住。\"玄尘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因果线还在不断崩断，每断一根，就有一段记忆从脑海里被生生扯走——刚才与林初雪在赛博都市吃烤串的画面正在变淡，连她警服上咖啡渍的位置都开始模糊。
\"逆向运行系统。\"他对着识海低喝。
吞噬系统的黑绳突然倒转方向，不再向外掠夺，反而开始从他体内剥离泛着暗紫的因果碎片。
剧痛从丹田窜到天灵盖，玄尘的后背渗出冷汗，额发被冷汗黏在脸上——这些因果碎片是他这十年间吞噬的所有气运、篡改的所有因果，每剥离一片，就像从骨头上剜下一块肉。
\"玄尘！\"林初雪的镜刃突然抵住他后颈。
她的因果律视觉里，玄尘的命线正在变成半透明的银线，而剥离出的因果碎片正像活物般在周围游荡，泛着腐臭的腥气。\"你疯了？
这是在把自己变成空壳！\"她的指尖颤抖着抚上他后背的冷汗，镜面上的裂纹又多了几道，\"再这样下去，你会连自己是谁都......\"
\"所以需要新的燃料。\"玄尘突然抓住她按在自己后颈的手，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
林初雪触到一片灼烫——那是离火残印在燃烧，正将剥离出的因果碎片烧成灰烬。\"看。\"他抬下巴示意上方，林初雪这才发现，那些游荡的因果碎片正被某种力量吸引着，像飞蛾扑火般扎进离火残印里。
玄尘的命线开始重新凝实，银线上泛起若有若无的金斑，\"我故意释放了气运波动，这些被剥离的因果，反而成了重塑轨迹的引子。\"
林初雪的镜刃\"当啷\"落地。
她望着玄尘逐渐清晰的眉眼，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赛博警局顶楼，他蹲在栏杆上啃烤串时说的话：\"因果这东西，越乱越有意思。\"现在她终于懂了——这个疯子根本不是在稳定自己，而是在把因果乱流变成自己的熔炉。
但就在命线即将完全重塑的刹那，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
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骨头上碾压，震得因果夹缝的雾霭都泛起波纹。
林初雪的瞳孔骤缩，她的因果律视觉里，一团由无数断成齑粉的命线组成的黑影正从混沌海裂缝里钻出来，每移动一步，就有细碎的光片从它体内掉落——那是被它吞噬的\"被抹去的命运\"。
\"因果残影兽......\"她的声音发颤，弯腰捡起镜刃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这东西她在天机阁的古籍里见过记载：当因果紊乱达到临界点，那些被篡改、被删除的命运碎片会凝聚成实体，以吞噬活人的因果为生。
最可怕的是，它没有灵智，只有本能——而它的本能，就是撕碎一切试图掌控因果的存在。
玄尘却笑了。
他松开林初雪的手，转身望向那团逐渐膨胀的黑影。
离火残印在他掌心烧得更旺，周天星辰阵图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来得正好，我正缺点燃料。\"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眼尾的星芒几乎要烧穿眼眶。
吞噬系统的警报声在识海炸响，但这次他没有压制，反而主动引动系统核心，让黑绳化作锁链缠上自己手腕——他要让这头因果残影兽，成为自己重塑因果的最后一块拼图。
林初雪握紧镜刃，镜面映出玄尘泛红的瞳孔。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把\"混乱\"挂在嘴边的男人，或许从来都不是被因果乱流推着走的浮萍。
他是火，是风，是故意跳进漩涡里的弄潮儿——而现在，那团由无数被抹灭的命运凝聚成的黑影，不过是他手中新的引火索。
因果残影兽的咆哮更近了。
玄尘望着它张牙舞爪的身影，掌心星芒剧烈闪烁。
他能感觉到吞噬系统在欢呼，能感觉到周天星辰阵图在渴望——下一秒，他就要让这头怪物明白，在真正的因果乱流里，谁才是吞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