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里多了几个人,就如死水里面注入了新水。
虽然这个新水的量实在少。
但生性好动的曹变蛟和曹鼎蛟哥俩硬是让队伍里多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眼看吴秀忠又要去揪曹变蛟的小雀雀。
余令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揪没有多大问题,等再过些年,等曹变蛟他声名鹊起的那一天两人再见面。
不知道想到过往的这一幕谁会先冒汗。
就是不知这个曹变蛟是不是那个曹变蛟。
如果是真的,那这事就好玩了。
能打的李自成在七个亲卫的护送下仓皇而逃。
亲自率军,就差数步之遥就能活剐了皇太极的男人。
却在童年被人揪过雀雀……
望着一边大叫,一边大笑着躲避着的曹变蛟。
余令怎么都不能将眼前的曹变蛟和脑子里的曹变蛟糅合在一起。
余令倒是想把这孩子搞到自己身边来。
可一想到云从龙,风从虎,时势造英雄,余令拍着脑袋把自己的这些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自己如今狗屁不是,真要这么做了,岂不是在害人。
在孩子的欢声笑语中队伍不断的往前。
十月底队伍到真定府,到了真定府,所有人的精神一震。
尤其是苏怀瑾,他此时变得有些亢奋。
用他的话来说最多再走十日就能到保定府,到了保定府也就是京畿区。
剩下的路好走,而且离京城已经很近了,他家人一定会在保定迎接他。
苏怀瑾放出豪言。
等到了京城,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
哪怕想去八大胡同都可以,所有费用他苏家全包了。
吴墨阳也开心,这次回去,他在锦衣卫里就有了官身,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
去看盈盈仙子了,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呢!
终点就在眼前,又有了苏怀瑾的豪言,拉车的马儿都仿佛听懂了人话。
公马也不偷懒了,也不去闻前面母马的屁股了。
精神抖擞的往前。
知道要到了,马车里的茹慈却紧张了起来。
她嘴上说着不累,可这一连数月的路程,她还是有些吃不消。
赶路的苦余令吃过。
当初从京城回长安,自己坐在软软的粮草垛子上都觉得浑身要散架了。
就不要提茹慈她这一个弱女子了。
为了让她舒坦些,余令在马车上还加了减震。
九块百锻铁板由长到短组成,左右各有一个。
别看匠户那群人大字不识,余令只是简单的比划了一番,那群双手都是老茧的叔伯就知道怎么做。
做完之后他们还感叹手艺退步了,余令看着却连声称赞。
不但完美的复刻,还能更上一层楼。
茹慈紧张,是因为她怕见到大哥时自己这个样子会失礼。
这一路,她已经从余令那里知道这位大哥在余令心目中的地位。
两人那真的是过命的交情。
今后小老虎也就是自己的大哥,孩子未来的大伯。
就像是“丑媳妇见公婆”,茹慈害怕小老虎不喜欢自己。
还没到保定,茹慈就开始收拾起来。
按照昉昉的那一套,先揉脸活血让自己看起来精力充沛,然后在车里活动筋骨……
昉昉的柔韧性好,那是从小练到大的。
茹慈半路出师,精力倒是没提升多少,反而把自己折磨的苦不堪言。
见茹慈“折腾”自己,余令实在忍不了,低声道:
“哎呀,你真是没苦硬吃,小老虎不是这样的人,只要我喜欢的他都会喜欢,见了你开心还来不及呢……”
“真的?”
“真的!”
虽然得到了保证,茹慈的心还是没有落到肚子里。
她还是有些忐忑,更多是有些不好意思……
苏怀瑾预计的是十日到保定,结果却比他预计的提前了三天。
保定这边应该是下过了一场雪,远处的山头能看到一抹白。
可天不见晴,昏沉沉地预示着大雪的到来。
在这里,苏怀瑾哭了,因为他爹来了,一家人来了一大半,这个看完,那个瞅.....
一家人欢喜的样子让人羡慕。
为了接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苏老爷子在保定城城门口买了一套宅子。
他已经在这里提前住了一个月了。
就是为了等待儿子的归来。
儿子回来,苏老爷子身边的箱子也打开了。
五十两一锭的花银直接发,无论是苏家家丁,还是锦衣卫护卫。
只要是跟着苏怀瑾去过长安并回来的都有。
余令他没敢给,余令要见万岁爷,那时候会有官身下来,他若给余令银子,那是极其失礼的表现。
容易得罪人,还是得罪的死死的那种。
这些银子,还只是开胃菜,是零花钱,等到了京城,额外的赏赐还有。
如此豪气的手段颠覆了吴秀忠等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长安的人的三观。
人家富贵人家发钱,就跟干活递砖头一样。
到了保定,南宫和顾全就要和余令告别。
可能是为余令考虑,怕让人知道余令和他们一起回京不好看,又或许是东厂和锦衣卫不对付。
沈毅和苏家老爷子只打了一个照面。
“小余令,我们就告辞了,宫里见!”
余令笑了笑赶紧道:“等我,我去跟苏家告个别,咱们一起走!”
沈毅不解道:“你是真不怕?”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次我若是为了那些名声逃避了,那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不想因为这个狗屁的面子和好听的名声,让老虎难做,他是我的大哥,我怎么能嫌弃我的大哥呢?”
余令深吸一口气:
“坦坦荡荡,我怕个锤子!”
沈毅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余令的肩膀唏嘘道:
“那就跟着咱家走!”
“走回家!”
苏怀瑾见到了他的家人,他就是到了家了。
在和苏怀瑾约定好在京城见面的地方后,简单休息了片刻余令等人再度出发。
余令也想立刻看到小老虎。
和苏家分道扬鞭之后,原先数百人的队伍一下子少了一半。
队伍前行的速度也陡然加快,朝着京城而去。
……
在另一边的四川。
石柱土司门口,一支五百多人的队伍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秦良玉对着货物检查礼单,见礼单并无遗漏,轻轻地吐了一口白气。
礼单装进信封,开始亲自封蜡。
“全,山路难行,安全为主,不必苛求年底之前到达长安。
记着,见了余家老员外,一定要记得磕头,来感谢他的恩德!”
“夫人放心,小的都记住了!”
“那二十人你也多安慰一下,我知道故土难离。
等他们在余家落户之后,明年八月我就把他们的家人给送去,告诉他们,他们此后要尽心护佑余家!”
马全点了点头:
“夫人,小的记住了,余家不苦,日子过的很好,他们去了余家就是享福的,小的会慢慢的开导他们!”
“好,出发!”
马全闻言举起手中大旗,大喝道:
“夫人有令,出发喽~~~~”
望着长长的队伍远去,秦良玉的眉眼舒展开来。
邱乘云那件事解决了,自己求了那么多人,找了那么多人说情。
竟然顶不上一封书信。
书信一来,那邱乘云看了信件以后不但亲自上门道歉,还带了许多礼物。
眉宇间真诚的笑意跟先前判若两人。
一件火烧眉毛的大事,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
到此刻,秦良玉都有点不敢相信事情这么简单。
果然是应对了那句上头有人好办事。
秦、马两家,单打独斗还是难……
……
十一月初七,京城下雪了。
小老虎告了两天的假,早早的来到了城门口。
他虽然不确定这两日是否足够,但他觉得余令一定会第一个见到自己。
“爷,昨儿你都等了 一天,今下大雪了,要不您回去,小的在这里看着!”
小老虎搓了搓手,笑道:
“明日我就忙了,来不了,明日你帮我看着!”
“爷,来的客人很重要么?”
“很重要,是我的亲兄弟!”
“记住了,王爷,明儿来的是王爷!”
小老虎闻言没好气道:
“别瞎喊叫,我弟弟姓余,你见了不能喊爷,他不喜欢别人喊他爷!”
“那喊什么?”
“令哥!”
“记住了,要喊令哥!”
……
“令哥,这就是京城啊。
这城墙看着就是比咱长安城的城墙大,比咱们长安的城墙高,这人都比长安多!”
此刻的余令已经无心去理会茹让的碎嘴子。
离那影影绰绰的城墙越近,余令的心也就越乱,小老虎在不在呢?
“令哥,别说诶,这京城就是不一样,这风都比长安的野~~~~”
“令哥,你说京城这么大,它里面又该是如何的一个光景!”
余令懒得搭理十万个为什么的茹让。
见茹慈下车了,她有点怕风,余令拿出了小老虎前些年送来的大氅,轻轻地给茹慈披上。
“公子好看么?”
“好看,量身定做!”
大氅上身,茹慈猛的一下就贵气了起来,好看了起来!
望着有大氅的妹妹,望着余令这个不要脸的牵着妹妹的手,茹让深吸一口气,然后再也不说话了!
“爷,好像来了~~~”
小老虎猛地抬起头,举目望去,在风雪肆掠的不远处,一抹淡淡的红是那么的耀眼。
深吸一口气,小老虎冲到了风雪里。
余令抬起了头,风雪里一个身影正朝着这边跑来,跳下马,余令迎着雪奋力往前。
正阳门桥上,两个人打量着彼此。
余令慢慢的走过去,慢慢的跪下开始磕头:
“兄长,小余令回来了!”
小老虎望着比自己还要高的余令,忽然笑了。
他觉得,这些年,这些苦,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都是值得的。
感受着身后轻拍自己后背的手,余令莫名地心安。
就跟当初在那破庙里,同样的大雪,自己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小余令,走跟我,回家!”
余令扭头望着身后,茹慈喘着气跑了过来,跟着余令一起跪倒在地。
“哥哥,妹妹来看你了!”
王承恩笑了,笑着笑着就流泪了,昔日的小人终于长大了,终于要成家立业了!
“走,回家!”
大雪纷飞的正阳门长桥,三个人牵着手,无惧风雪,踏入大明的都城。
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