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人影疾步冲下楼梯,几分钟后,所有人整装待发。
林涧、卷毛和季爻一辆车,其余人挤在另一辆车上。
这次出发,不比临水到盐池,这是要动真格了,齐福不敢托大,老老实实让林涧带队。
车子驶出盐池县城,沿着北部边缘向东北方向行进。
盐池的地表沙化严重,沿途多是低矮的六层小楼,直到穿过市中心,阿瑶才看见几栋勉强称得上高楼的建筑——也不过二十层左右。
齐福这次做了心理准备,倒没有初次走阴时那么心虚,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兴奋。
有林涧和阿瑶在,只要他不作死,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沿途的房屋逐渐稀疏,最终变成了零星的二层平房。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车灯在荒凉的土路上划出两道孤寂的光柱。
齐福盯着卫星地图,突然开口:“看路线,白庆他们是在往内蒙额多克旗方向走?”
“要多久?”阿瑶问。
“保守估计得三个多小时。”
“内蒙也有秦长城?”
“这你就不懂了,”齐福显然是做过攻略的,“始皇统一六国后,阴山北部的匈奴日益壮大。蒙恬将军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夺取了鄂尔多斯北部黄河一带和巴彦淖尔的河套地区。”
“为了巩固边防,始皇下令对战国秦、赵长城修缮,内蒙和盐池的长城,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修的。”
白老头忽然插话:“你小子功课做得不错。”
林涧的大切诺基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卷起的黄尘在车灯下翻滚。
阿瑶的视线忽然定住了。
夜色里,一道低矮、沉默的土垄闯入了视野,它不像想象中巍峨,只能勉强看出那层层叠压的轮廓。
那就是秦长城。
“看什么呢?”旁边的齐福嘴里还嚼着油香,含糊不清地问,顺着她的目光也朝外瞥了一眼,“哦,就那破土墙啊,没啥好看的,都烂完了。”
确实令人失望,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与其说是长城,不如说是大地露出的一段脊梁。
“失望了?”白老头接过话茬,“这里不像内陆,修长城就是就地取材,山地丘陵就用石砌;平原地带就夯土,立个板子定型,中间灌上黄泥红柳。”
“在这风吹石头满地滚的地方,能剩下个轮廓就不错了。”
齐福又说:“这秦长城常常被流沙掩埋消失,过一阵子又会突然暴露出来,我跟酒店看门老头闲聊,他说那边夜里风声像急行军。”
对讲机里卷毛的声音传来:“下午闲聊时,那老头还说了句民谣:高沙窝,头道边,兴武营下秦血砖。五里墩,风哭墙,蒙临界上是阴阳。”
“这不瞎扯淡吗?”卷毛不以为意。
放在以前,阿瑶肯定会附和几句。但现在她觉得:对某些未知的东西,还是要保持敬畏之心的。
“专心开车。”卷毛催促,“跟上点,别走散了。”
这个插曲过去,又走了约么一小时的路。
林涧的GpS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这次不是定位异常,而是目标信号彻底消失了。
大切诺基一个急刹停在路中央。
齐福跟车太紧,前车猝不及防一停,他只好一脚踩死刹车片子,轮胎在土路上擦出刺耳的尖啸,险险地停下。
他探出车窗喊:“搞什么?急刹也不打个灯!”
林涧脸色阴沉,直接拉开车门对后座的白老头说:“信号真的没了。”
“小事。排个盘就是了!”白老头一脸淡定。
说着他跳下车,从怀里罗盘:“奇门遁甲排盘分天、地、人三盘,对应时空人三个维度。”
众人围过去看。
“首先是空间定位。”白老头蹲下身,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出九宫格,“坎宫属水对应正北,离宫属火镇守正南。我们要找的地方属阴,必在死门方位。”
白老爷子手中稳稳托着罗盘。
他不再看地上的九宫草图,口中念念有词:“癸卯,冬月十七,亥时三刻……阳遁四局,值符天芮,死门落……”
“天盘转!”白老爷子低喝一声,猛地一拨罗盘上方代表九星的天盘圆环。
“嗡——!”
罗盘发出一声低鸣,天盘急速旋转,代表凶星“天芮”的符号,不偏不倚,正好叠加在死门上。
人盘也最终定格。
忽然,吹来一股微弱的、打着旋儿的阴风,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众人裤脚上。
“落在坤宫,往西南走。”白老爷子喃喃,“坤为地,为母,也为墓库,那东西就在西南方,被埋着,或者……它本身就在一个巨大的坟里!”
“…惊门带煞,遇土则止……七里外!”
林涧二话不说转身上车。
大切诺基的引擎发出低吼,如同觉醒的野兽。
车队转向西南,不久来到一个荒凉的小镇。
阿瑶看向路边的界碑,斑驳的蓝漆上,“沙窝镇”三个白字依稀可辨。
西北的贫瘠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房子低矮,车灯打过去,外立墙面连水泥都没抹,红砖就那么暴露着。
车子颠簸在坑洼的土路上,晃得人头晕目眩。
驶出镇子后,路边零星出现几间漆黑的土房,黑黢黢的没一丝亮光。
齐福恍惚间好像看到,有户人家门前扯着根晾衣绳,绳上孤零零挂着件红裙子,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这种天气还有人晾裙子?”他嘀咕了一句。
车子拐过两道弯后,齐福后背一凉。
——那件红裙子,赫然出现在另一户人家的晾衣绳上,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不是刚才那栋房子。
齐福困意瞬间消散殆尽,心里想,许是看花眼了。
他吞了吞口水,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
车灯扫过下一个路口时,那件红裙子第三次出现,这次,它湿淋淋地滴着水,像刚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齐福不淡定了,声音开始发抖:“阿...阿瑶,你看见那条红裙子了吗?”
阿瑶抬头看前面,是有个红裙子,“看到了,不就是红裙子嘛,你别一惊一乍的。”
齐福强自冷静了下来,又问:“你…你看到几次?”
“就现在啊。”
“不对,它出现了三次!”齐福声线陡然拔高,“你再仔细看,它一会还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