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东三环燕莎使馆区深处，一座低调的私人会所门外，周溯的座驾刚停稳，便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人快步迎了上来。
“周导，您到了，快里面请，家父特意让我在此等候。”
项佐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姿态放得很低。
周溯眉梢微挑——项桦强居然把儿子带在了身边，看来今晚这场聚会，主题是正经谈合作，而非简单的声色应酬。
太好了～～～（可惜了······）
他随着项佐穿过几重雅致的庭院廊道，步入一间私密性极佳的小院会客室。
室内早已坐了几人：项桦强与其夫人、李莲杰、刘德桦，几人正低声交谈，气氛看似融洽。
“欢迎周导大驾光临。”
项桦强起身相迎，他笑容中依旧带着一丝属于江湖大佬的冷峻，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龙五”式气场。
周溯与他握手时，心下暗忖：这气场，演龙五怕是本色出演，比成泷那种亲民笑面虎的路子硬朗得多，连一旁坐着的李莲杰，在他身边都显得气势弱了几分。
“项总这地方选得妙，闹中取静，底蕴深厚，怕是您自家的产业吧？”
周溯笑着寒暄，目光同时向刘德桦和项太礼貌致意。
“周导好眼力，”
项太接过话，热情地招呼，“您要是觉得合心意，以后随时带朋友过来，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
几人相继落座。
项桦强没有过多迂回，直接切入主题：“周导，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绕弯子了。
这次来京，主要是想跟烛龙合作，你看······”
李莲杰在一旁适时帮衬，语气诚恳：“项生这次是真心实意想回归内容，好好做电影。
他儿子项佐也对这行充满热情，很想跟着周导您这样的顶尖人物学习学习。”
项佐闻言，立刻微微欠身，态度谦逊：“周导，我是真心想入行学习，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
周溯闻言，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项生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
前几次我去香江，多蒙您关照，咱们在嘉禾的框架下合作得也算愉快，何必突然如此客套？”
项桦强与身旁的项太交换了一个眼神，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话听着顺耳，点明了过去的香火情。可那几次合作，终究是挂在“嘉禾”的老招牌之下——海外及港台市场的收益他们确实分了一杯羹，但如今，他们觊觎的是内地这块更庞大、更鲜美的蛋糕，是想越过中间环节，直接与如日中天的烛龙影业捆绑，在这片大陆上撕开一道口子。
项桦强没有直接接话，沉稳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李莲杰。
李莲杰眼神微动，心底其实并不十分情愿置身此局。
但项桦强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与昔日的人情网络，让他难以推脱——有些债，钱容易还，牵扯到人情与过往，便成了无形的束缚。此话当真不假。
他余光瞥见对面的刘德桦，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一碰，都读出了彼此眼底那一丝身不由己的无奈。
“周导今年这一系列动作，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李莲杰顺势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叹服，“收购新线影业，大手笔慈善捐赠，参与奥运盛事，如今又与浙江卫视强强联手，每一步都堪称大手笔。”
“杰哥过誉了。”
周溯淡然一笑，姿态放得颇低，“比起各位深耕多年的深厚根基，我这点动作，不过是广撒网，多尝试，瞎折腾罢了。”
刘德桦在一旁笑着打圆场，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阿溯你就别在我们面前谦虚了。
我和杰哥辛苦拍完的《投名状》，最终票房算下来，还不及你那部《惊天魔盗团》的一半呢，这差距，我们看得清清楚楚。”
提及此事，李连杰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握着酒杯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
周溯只是笑着，并未接话，任由他们将这顶高帽越戴越高。
半个多小时后，侍应生轻叩门扉，低声通报宴席已备好。
餐厅就在隔壁，几步便到。
项桦强亲自开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征询周溯意见时，语气比方才明显热络亲近了不少。
酒过三巡，气氛渐酣。
项佐适时地主动起身敬酒，他对着李莲杰恭敬地喊“师傅”，对着刘德桦亲切地称“华叔”，到了周溯面前，则是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周导，我敬您一杯，请您多多指教。”
周溯抬手，与他手中的杯子轻轻一碰，并未多言。
项华强喝得兴致高涨，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向周溯：“周导，你是行家，眼光毒。
你看我这儿子，有没有几分可能，将来接他师傅的班？”
“项佐在我剧组里待过，肯吃苦，态度是好的。”
周溯客观评价，随即话锋一转，点出现实，“但‘功夫巨星’这四个字，是需要时代机遇的。未来的影视行业，技术迭代会非常快，视觉特效的比重会越来越大。再想复制一条像杰哥那样的‘功夫之王’之路，恐怕……很难了。”
项桦强点了点头，看似认同，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以为然。
他似乎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深入，没给李莲杰插话的机会，直接望向周溯，切入真正的核心：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有合适的角色，或者……像《三块广告牌》《误杀》初期那种不太适合在内地直接操作的项目，周导可得优先考虑我们中国星。
之前那两次合作，双方都很痛快，往后，是不是可以继续这个良好的势头？”
项太立刻在一旁柔声帮腔，笑容满面：“是啊，周导。
要是烛龙能和我们中国星达成更深入、更全面的战略合作，资源共享，优势互补，那对双方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局面了。”
周溯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殷红的酒液在晶莹的杯壁上划出优雅的弧线。
全面合作？
项桦强心里打的算盘，他看得一清二楚——无非是想借助烛龙如今在内地的制作资源，将中国星这块招牌，连同他急于上位的儿子，一起稳稳地塞进内地市场。
“合作嘛，”周溯抬眼，笑容里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玩味，“讲究的是机缘和项目契合度。将来若真有合适的本子和机会，自然……好说。”
他没有明确答应，却也未曾一口回绝。
项桦强眼底精光一闪而过，深知酒桌上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不宜穷追猛打。
他朗声一笑，适时地举起酒杯：
“好！那就不多说了，来，喝酒！”
清脆的杯盏碰撞声在室内回荡，席间众人脸上都挂着笑意，只是那笑容之下，藏着多少各自的心思与算计，便只有自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