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隋明昭答应去抓陆长元,但他并不准备委屈自己负伤前行。
整整休养了两天,待到受伤手臂恢复得差不多了,隋明昭才决定出门。
当然,这休养的两日,外界并不知道。执法长老更是心急如焚,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中间几次三番遣秦副使来向黎渊打听消息,俱被黎渊以“师尊公务繁忙,暂时腾不出手,过几天再议。”为借口打发了。
就在执法长老惶惶不可终日,即将忍耐不住,准备要亲自去拜见少宗主时。黎渊终于传讯给他,告知少宗主答应料理此案,此刻已经出发了。
执法长老方才松了口气。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少宗主出宗准备去哪捉拿陆长元,黎渊就率先挂断了音讯。
执法长老眉头紧锁,可也无可奈何。
秦风见此,十分不解,刚刚黎渊传讯来时,他在旁也听到了。不明白既然少宗主已答应料理此案,而且人都出发了。长老还一脸愁绪干嘛?如今议事厅内只有他们两个,又没旁人,长老又这般作态装给谁看?
平时,秦风在执法长老面前,只要私下里没有旁人,他是毫不掩饰自己真实性格的,一惯大大咧咧,有话藏不住。如今见执法长老愁眉不展,脸上焦虑烦躁表情明显得,让他这个总被对方训斥“迟钝”的人都看出来了,秦风自觉这里面应该有什么他猜不透的奥妙之处,现下没有旁人,他也不克制自己求知欲了,直截了当地问道:
“长老,少宗主不是已经答应处理了吗?您还烦什么?”
这次,执法长老没有训斥秦风,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长叹了口气,难得有耐心的跟秦风讲解起来——
然而,开口第一句话,却是说的一个已经死亡的人。
“你还记得外门的孙永兴吗?”执法长老问。
这名字乍听上去很是陌生,但又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一时想不起来。秦风冥思苦想,脑海中思索好了一阵,才猛然惊觉,脱口而出:“这不是外门孙长老名字吗!”
长老提他做什么?秦风不由得顺着自己这个脱口而出的人名思考起来,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十年前已经暴毙了啊!
孙永兴是外门长老,专管外门事务。秦风作为内门执法副使,跟他打交道的机会不多,都已经忘记孙永兴具体长啥模样了。但有一点记得,在他脑海中曾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也正是因为这点印象,才让秦风在执法长老提起这个人名后,从零散记忆里将其搜寻出来。
十年前,此人曾在天极宗轰动一时。不是因为他修为有多高深,而是因为他的死状惨不忍睹。
眼球爆裂,皮肤溃疡,浑身血肉一块块脱落。
外门弟子发现的时候,孙永兴上半身血肉已脱落的只剩骨架了,气息虚弱到忽略不计,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寻着声音,空旷的眼眶骨死死地朝向来人,哪怕眼珠已经破裂掉落,可那浓郁到宛若实质的怨毒愤恨却分毫不减,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当时在场的小弟子,有多个被吓得晕厥了过去。
而孙永兴则整整熬了两天两夜才彻底断气。
其死状之惨烈,修真界都属罕见。
少宗主跟内门各位长老成立专案组,亲自走访,现场调研得出结论——孙永兴道心不稳,修炼出了差错,走火入魔而死。
事情的缘由就此了结。外门孙家,家族子弟能力平庸,俱是嗑药注水上来的修为,因为整个家族修为最高的孙长老不幸殒命,导致族内后继无人,从此逐渐退出了外门权力的舞台。
秦风从回忆中醒神,他还是没想明白执法长老提这个死人干嘛。
执法长老了然地笑笑:“你是不是在疑惑我为什么要提一个已经死亡多年的人?”
秦风毫不迟疑的点头。
是的,他想知道。他知道长老说话都是有根据的,不会毫无缘由的提起一个人,况且还是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这背后恐怕有他所不知道的隐情。
果不其然,只听执法长老继续讲道:
“当年少宗主跟各位长老成立专案组,其中也有我。所以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细节。”执法长老停顿了下,回溯起十年前的记忆。他略去了些细节,只捡重点讲:
“我留了个心眼,在检验孙永兴尸体时,多关注了他脑后一会,发现有缕黑雾冒出,幻化成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即刻便消散的无影无踪。而少宗主和其他长老都没有察觉。”
执法长老眉头皱得愈深,沉声道:“事后,我查阅古籍,发现这并不像是如少宗主所说,单纯修炼出了差错走火入魔,更像是被人暗害下蛊所致。”
“长老您当时发现黑雾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少宗主?”秦风不解地问道。
“那东西消散的快,无凭无据的怎么好说?况且,只有我一人看到。少宗主又已定论,说出来难免再生风波。”执法长老说。
“那您现在是怀疑?”
秦风困惑,就算当年孙长老死因另有隐情,这又跟少宗主去抓陆长元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说长老怀疑十年前陆长元是害死孙永兴的真凶?
秦风心里琢磨着,但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猜测,这不可能,十年前陆长元还是金丹,孙长老已经是合体期,陆长元与之相差了三个大境界,怎么可能越级暗害到孙长老?
秦风思维想得越来越偏。执法长老看了眼秦风脸色,立马猜到对方肯定又在胡思乱想。
所以,执法长老干脆解答道:“我是怀疑秋水剑失窃一事,恐怕跟十年前害死孙永兴的那人有关。”
“!!!”秦风双目微微瞪大,一脸不可置信,他直接喊出声来:“您居然真的是在怀疑陆长元?”
“蠢货!”执法长老努力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手,压低的声音里满是克制的怒火,他气得反问道:“那陆长元到底有没有问题你我不知道?”
“哦,”秦风恍然大悟:“您是说劫走陆长元的那人?”
执法长老气得跺脚,恨不得撬开秦风不开窍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长的什么东西,他厉声喝道:“那是跟黎渊说的托词!有没有这个人你不知道么!”
后面的话执法长老没说。他以为秦风心知肚明,结果,这傻*竟像是骗人把自己也给骗过去了。
陆长元不是盗剑贼,也没人劫走陆长元,完全就是他们看守不力,让陆长元自己逃了……
只是为了方便甩锅,故意把事情说的严重,编造出一个劫走陆长元的贼人。
秦风像是终于领悟了,他低垂着头满面愧色,不敢去看执法长老。
而执法长老此刻,一眼都不想再看向秦风,他转身,背向秦风,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眸,努力平复着胸膛中激荡的情绪。
良久,秦风方听执法长老开口,这个时候,对方语气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
“草线灰蛇,伏脉千里。怕是外界早就有人盯上天极宗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我要早做打算。”
虽然执法长老一贯说话文绉绉让人难懂,但这次,秦风竟莫名听懂了背后真实含义。
他不由得问:“天极宗要是没了,我们还能独活吗?”
闻言,执法长老冷笑一声,回答他道:“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能活。”
秦风有些担忧,他问:“那要是没本事?”
他自觉自己能力平庸,能做到执法堂副使,完全是因为他与旁人相比,对执法长老更忠心,因此才能长年依附着长老势力在宗内生存。
可是,如果天极宗没了,那不管是谁,无论原先多大的势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切就都说不起来了。
一旦,这唯一优势没了……
秦风不敢想象。
但很快,他就听执法长老回答他:
“没本事就只能做人家剑下亡魂。”
秦风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脸色刷的一下瞬间惨白,他颤抖着唇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好长一会都没有声音。
执法长老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语气过重,他转身来到秦风面前,拍了拍他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安慰道:
“不过,你不用担忧。你的忠心我知道,既然说给你听,那我自然也为你想好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