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呢,一家三口挤在这四五十平米的小屋里,连转身都觉得挤。而且出狱后的第一顿午饭也是清汤寡水,几乎看不到一点肉。
陈海彻底懵了,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你爸被人陷害了,从检察长一路贬成了普通人。”陈海的妻子叹了口气,接着说,“现在,他一点管职都没有了!”
“什么?”陈海听了这话愣住了,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妻子,“爸,这事是真的吗?”
陈岩石低着头,不敢和儿子对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郑西坡送了不少花来放咱家,说是暂时寄存的。谁能想到那些花还挺值钱,加起来竟然有一万多块钱!”
陈海瞪大了眼睛,“就因为这点钱?”
“这都是因为举报赵立春的事情。”陈妻接着说,“你爸最近又告了赵立春一状,现在赵立春反过来咬一口,说你爸偷了机密文件,这是要抓起来治罪的架势!”
“这也太离谱了!”陈海也感到很震惊,“那现在怎么办?”
“你爸现在没有公职了,连党员的身份也被开除了!”陈妻无奈地说,“现在就是一个平头百姓了。”
陈海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陈岩石也是一言不发。
现在的状况就是,陈岩石退休后一点福利都没有了,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普通人。每天只能在工地上搬砖挣钱养家。年纪这么大了,又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哪里能赚到多少钱呢。
“爸,怎么会变成这样!”陈海一听这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爸,这绝对是有人陷害你,你得去申诉,得找组织帮你证明清白!”
“怎么证明清白?你爸上次收了郑西坡送的上万块钱的花,你能说这事没发生过吗?”陈妻冷冷地说,“再说这次,你爸确实拿了机密文件,还自己偷偷打印了出来!”
说到这儿,陈妻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陈岩石现在脾气越来越倔,最让人无奈的是,他还总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我也是为了汉东的老百姓好!”陈岩石板着脸说,“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赵立春乱来吗?”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陈妻也急了,“这是你的职责范围吗?你是检察长,又不是汉东的什么书纪,这事跟你没关系!”
“我是组织里的人,当然得管!”陈岩石闷声闷气地回答。
陈妻被气得直乐,“你是组织里的人?现在还是吗?”
陈岩石火冒三丈,“我就算是个普通老百姓,组织要是错了,我也得指出来,这难道不对吗?”
陈妻瞪了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每次跟他说话都累得不行。
“行行行!”陈妻冷冰冰地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管了!”
陈岩石还想再争辩几句,陈海突然插话:“对了,我姐呢?”
“你姐?”陈妻叹了口气,“去喃方了。”
“去喃方了?”陈海一脸疑惑,“为什么去喃方?她辞职了?”
陈妻轻轻点了点头。
“我姐好好的怎么就辞职了?”陈海问,眼睛看向陈岩石。
陈岩石却不愿意多说,“翅膀硬了,觉得自己能飞了,想去喃方就去,有什么问题?”
陈海叹了口气,“爸,你能不能帮我找个新工作?”
陈岩石愣了一下,“工作?”
“对!”陈海无奈地叹气,“刚从里面出来,找工作不容易,你要是能帮帮我,那该多好。”
虽然陈岩石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但陈海知道,他的背景在那儿摆着,通过关系找份工作不难。
在监狱里待过的陈海学了不少东西。
陈岩石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事恐怕不好办。”
“爸!”陈海看着陈岩石,无奈地说,“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非得守着那些原则不放吗?”
陈岩石愣了一下,陈海接着说:“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是个犯人,出去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
“我上哪儿找去?人家一听我是个犯人,根本就不会雇我!”
“我好歹也是个大学毕业生,汉东大学正法系的高材生!”
“难道您真想让我去工地上搬砖吗?”
“爸,您一辈子清清白白,就不能帮我这一次吗?至少让我找个稍微像样点的工作吧?”
陈岩石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事我去找你楚叔商量商量。”
这个楚叔,自然就是楚云龙。
陈岩石对他那位老战友、老班长特别信赖,他们俩可是经历过生死、在同一个战壕里并肩作战的兄弟。
说着,陈岩石抄起电话,拨通了楚云龙的号码。
谁承想,楚云龙没接。
他又试着给楚帆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楚帆接了起来:“喂,哪位?”
“小帆!”
陈岩石笑盈盈地说:“是我,陈叔叔。”
一听是陈岩石,楚帆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把电话给摔了。
他老爹早就告诫过他,要是真在洪直正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这陈岩石又打来电话,让他心里直打鼓,对陈岩石也多了几分提防。
陈岩石没看出他的异样,接着说:“怎么联系不上你爸?我找他有急事。”
“我爸?”
楚帆回道:“我不知道!”
陈岩石有点诧异:“你不知道?”
“他说要开会。”楚帆说,“陈叔,您也知道,汉东省现在改革搞得轰轰烈烈,赵书纪盯得紧,天天开会,生怕出错。”
一提赵立春,陈岩石就来气,冷哼一声:“赵立春,就会装腔作势!”
楚帆尴尬地笑了笑,没吭声。
陈岩石又问:“你爸什么时候能开完会?”
楚帆摇摇头,“这个我说不准。”又对陈岩石说:“陈叔,要不等我爸有空了,让他给您回电话?”
陈岩石点点头,“行,有空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挂了电话,楚帆长长地舒了口气。
过了十来分钟,楚云龙也来了,问:“陈岩石给你打电话了?”
楚帆点头,“嗯,他说您有空的话给他回个电话。”
楚云龙冷冷地说:“以后他的电话别接了,离他远点。”
楚帆一愣,“爸,你们不是战友吗?”
楚云龙冷笑一声,“是战友,但我得为咱们家着想。你看陈岩石现在成了什么样?越来越极端,为了对付赵立春,连洪直正都敢顶撞!
他不在乎前途,不在乎退休后的日子,我能不在乎吗?我能不在乎你吗?
你看看他干的那些事,一个儿子进了监狱,一个女儿跟他断绝关系,现在祸害完自家人还不够,还想来祸害我们家。你觉得我现在还能跟他多来往?”
楚帆琢磨了一下,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陈岩石确实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祸害完自己人就接着祸害别人。
“远的不说,就说张海涛,你看看他现在什么下场;还有张志文,难道你想步他们的后尘?我以前没发觉,但这次洪直正来汉东,我看明白了,你这个陈叔叔就是个扫把星!”
“专门祸害自家人,你要是跟他走得太近,早晚得倒霉!”
“爸,我明白了。”楚帆点点头,“以后他的电话我肯定不接,但如果他非要联系我呢?”
“那就别客气了,这种人,越远越好,根本不值一提!”楚云龙冷冷地说道。
楚云龙现在只想离陈岩石远远的。这老家伙就像是颗埋在地下的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还得溅自己一身泥。
在金山县那会儿,楚云龙还得装模作样地安抚陈岩石,生怕在洪直正面前出什么岔子。可一回到汉东省京州市,陈岩石刚一亮明态度,楚云龙心里就松了口气,恨不得马上跟陈岩石断绝来往。
毕竟,他也快到退休的年纪了。
退休和退二线可不一样,要想退二线,还得跟赵立春再斗上一斗。
以前还想把赵立春拉下马,好让自己在正治上更进一步,现在呢?他恨不得去赵立春家里给他当牛做马,赵立春祭祖的时候,他还得跟着哭天抹泪的。
至于陈岩石嘛?
虽说战友的情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那又怎样?
这年头,谁不是看利益行事,谁还管什么旧情?
赵立春表面上对楚云龙挺客气,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位赵书纪心胸狭窄得很。只要有人稍微得罪了他,他就会利用手中的泉力,把人往死里整。
很显然,楚云龙和陈岩石被赵立春视为一路人,觉得他们是将来必须要收拾的对象。
不过,赵立春这人城府深得很,你根本看不出他对你是什么态度。
特别是赵立春有了祁光远这个出色的女婿后,对钱也没那么看重了。他根本不需要特别关照祁光远,祁光远只要正经经营,合法赚钱,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再说了——
祁光远的公司规模不小,但他自己其实没捞到多少钱。他的心思是让员工和工人们多赚钱。
他自己就算钱再多,又能花多少呢?
可员工和工人的收入一高,汉东省的经济发展就更带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