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七月午后,蝉鸣撕扯着青山县的空气。兴华普法法律服务中心的玻璃门被撞开,两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人怀里还抱着个湿漉漉的泡沫箱。
“渠主任!救命啊!”抱着箱子的汉子声音发颤,掀开盖子的瞬间,腥臭气扑面而来——十几条银鳞闪烁的翘嘴鱼堆在碎冰上,鱼尾还在微微抽搐。另一个男人扯了扯洗得发白的t恤,喉结滚动:“我们只是钓鱼,怎么就成了罪犯?”
渠成顺快步上前,张忠民已经递来记录本。自称刘某的汉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我和段某是老钓友了。去年十月,我们在梓江河段用活泥鳅钓了些鱼,结果警察突然就来了......”他声音越来越小,“现在法院说我们犯了非法捕捞罪,要赔一万多块,还要判刑!”
周万全推了推老花镜,翻开手机里的判决书:“禁渔期、禁渔区,还用了禁用的活饵钓鱼法。”他调出法条,“根据《刑法》第三百四十条,情节严重的......”
“可我们就是普通钓鱼!”段某突然激动起来,“又不是电鱼炸鱼,凭啥抓我们?”话音未落,方梅举着录音笔从角落站起,她刚结束暗访回来,神色凝重:“我走访了几个渔具店,现在‘泥鳅党’泛滥得很。有人为了让泥鳅老实,直接往水里倒农药......”
会议室陷入沉默。渠成顺望着泡沫箱里渐渐僵硬的鱼,突然想起上周在河边看到的景象:漂着死鱼的水面、缠着渔网的水草,还有垂钓者们日益夸张的装备。“这案子不简单,”他敲了敲桌子,“张彩娇,联系水产专家做生态评估;方梅,追踪‘泥鳅党’产业链;其他人准备应诉材料。”
夜幕降临时,刘某和段某抱着渔获离开,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佝偻。渠成顺站在窗前,看着他们将鱼重新倒入河中。那些银白的身影摆动两下,很快消失在浑浊的河水里。
潮湿的霉味混着廉价白酒的气息,青山县老码头的渔具店弥漫着古怪的氛围。方梅戴着鸭舌帽,假装挑选鱼钩,耳朵却竖着听角落里的对话。
“还是老配方?”一个络腮胡男人压低声音。老板从柜台下摸出个塑料瓶,浑浊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加了敌敌畏,保证泥鳅扔下去跟死的一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彩娇发来的消息:水产专家证实,活饵钓鱼会导致肉食性鱼类锐减,破坏整条食物链。方梅捏紧录音笔,正要离开,突然瞥见墙上贴着的价目表——活泥鳅50元\/斤,标注“专供翘嘴钓场”。
与此同时,服务中心里,周万全正在分析判决书:“法院判罚的关键,在于他们既违反了禁渔规定,又使用了‘掠夺式’钓法。但......”他推了推眼镜,“市面上几乎所有渔具店都在卖活饵,法不责众的心理让很多人存在侥幸。”
张忠民突然拍桌:“我查了下,那个举报刘某他们的群众,之前也投诉过‘泥鳅党’大规模捕捞。会不会有人故意针对普通钓友?”话音未落,渠成顺的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渠主任,劝你别多管闲事。”沙哑的男声带着电流杂音,“活泥鳅钓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非要较真,整个青山县的钓友都得进去!”电话挂断前,方梅暗访的录音恰好传回,背景音里老板的笑声格外刺耳:“怕什么?上头有人......”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渠成顺看着墙上的“生态保护”标语,在雨幕中渐渐模糊。他知道,这不仅是两个钓友的官司,更是一场关于规则与利益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