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包裹着钱胜残破的意识。那稳定、清晰、如同死神心跳般的“咔哒…咔哒…”声,穿透煤堆厚重的隔阂,持续不断地敲打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声响,都像冰冷的针,刺向他因失血和寒冷而麻木的伤口,提醒着他追兵的临近和时间的流逝。
【环境温度:7.2c…持续下降…】
【核心体温:37.6c…持续下降…警告:中度失温…】
【体表失血:减缓…左肩伤口局部凝结…右大腿伤口…感染迹象(初期)…】
【精神负荷:高…防火墙状态:不稳定…烙印屏蔽剩余时间:8小时37分…】
挂机面板的提示断断续续,如同垂死者的呓语。怀表的“咔哒”声如同精准的秒针,为这濒死的倒计时打着节拍。钱胜蜷缩在冰冷的煤块缝隙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出白雾,肺部如同塞满了冰渣。怀里的金属箱和暗金残片冰冷刺骨,师父留下的微弱暖流如同风中残烛,几乎要被这无边的寒冷彻底吞噬。
就在意识即将滑入永恒的冰河时,煤堆之外,那持续了不知多久的“咔哒”声,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降临。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钱胜昏沉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猛地刺醒!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了一下,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屏住呼吸,将残存的感知提升到极限。
【噪音频谱分析(基础):目标声源消失…】
【环境震动:无异常…】
【空气波动:…极微弱气流扰动…来源:东南方向…距离:约25米…】
不是追兵离开!是那声音…主动停止了!如同潜伏的毒蛇,收起了吐信的嘶鸣,只为在黑暗中发动更致命的一击!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钱胜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攥住冰冷的暗金残片,师父的守护意志如同最后的火种,在他意识深处微弱地摇曳,对抗着这无声的、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时间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钱胜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伤口在低温下麻木地刺痛,失血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声的恐惧和沉重的疲惫彻底压垮时——
“哗啦…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如同老鼠在落叶上爬行,从煤堆东南方向传来!距离很近!就在煤堆边缘!
钱胜的身体瞬间僵硬!来了!追兵!他们找到了入口!正在扒开煤堆!
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他吞没。他甚至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结束了…师父…陈巧…对不起…
那“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煤块被小心拨动的细微摩擦声!一个低矮、狭窄的入口,正被从外面缓缓挖开!黯淡的星光混合着远处厂区探照灯惨白的光晕,如同冰冷的刀锋,刺破了钱胜藏身的黑暗!
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如同从地底钻出的鼹鼠,极其敏捷地顺着那个被挖开的狭窄通道,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不是荷枪实弹的保卫科民兵!也不是赵铁军那铁塔般的身影!
借着透入的微光,钱胜模糊的视线捕捉到来人的轮廓——一个极其干瘦的老头!头发花白稀疏,如同秋后的枯草,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刀刻般的深纹,皮肤黝黑粗糙,如同风干的树皮。他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粗布衣裤,背着一个同样脏污的、鼓鼓囊囊的帆布褡裢。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浑浊昏黄,却闪烁着一种与其佝偻身形截然不同的、如同鹰隼般锐利而警惕的光芒!
老头动作麻利得惊人,滑进来后立刻回身,用一块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破木板,迅速而无声地将挖开的入口重新封堵住大半,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缝隙透气。整个煤堆内部再次陷入昏暗,只有他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幽幽的鬼火,精准地锁定了蜷缩在角落、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钱胜。
“嘶…”老头凑近,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发出蛇一般的吸气声,目光如同探针,瞬间扫过钱胜染血的肩头和大腿,最后落在他怀中紧抱的、帆布撕裂露出金属一角的箱子上。昏黄的眼珠在黑暗中转动了一下,浑浊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惊疑,有警惕,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了然?
“命真硬…”老头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无法分辨地域的口音,却压得极低,“挨了两枪,冻了半宿,还有口气…还抱着这么个‘烫手山芋’…”他的目光在钱胜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他是否还清醒。
钱胜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尽力气,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神秘出现的老头。是敌?是友?还是…另一拨觊觎箱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