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方的天际出现一丝微弱的天光时,眼前出现了一片还算完好的土地,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弃城区,穿过这片区域就是太元基地外围警戒区的边缘。
“终于出来了……”郎姐低语,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然而,就在他们排好队穿越城区时——
“吱——!!!”
刺耳到令人头皮炸裂的尖啸声骤然从头顶响起。
一大片黑影如同翻滚的乌云,从广场旁一座半塌的巨型钟楼顶端倾泻而下,目标明确地冲着他们来了。
定睛一看,那是由无数只变异蝙蝠组成的蝠群,灰褐色的皮膜上布满恶心的疣粒,猩红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尖锐的獠牙清晰可见。
这些变异个体大小不一,但显然比他们认知里的正常蝙蝠大多了,每只躯干都至少有二十厘米,有的甚至堪比人头大小,加上超过半米的翼展,好似移动的幽魂正在天空中移动。
它们显然将这座高塔当作了巢穴,而闯入的萧见信他们惊扰了这些“土着”的安眠。
蝠群俯冲的速度很快,在被发现的瞬间不到五秒,已然带着腥臭的风压扑面而来。
“隐蔽!”秦奉先一喊。
“卧倒!”周野的吼声同时响起。
周野带着郎姐和萧见信就地寻找掩体。
秦奉先的反应更快,几乎在尖啸响起的刹那,双刀已然出鞘,寒光划出两道凌厉的弧线,精准地将两只冲在最前面的蝙蝠凌空斩碎,腥臭的血肉四溅。
出刀的瞬间那黑色的潮水便将他笼罩。
周野却丝毫不担心。
事实证明,不用担心——不到两秒,刀刃便划开了舞动的黑色浓雾,被重伤的蝙蝠啪叽一声落在地上,露出秦奉先战斗时严肃的脸。
缠斗间还是有蝙蝠突破了刀网,尖利的爪子抓向萧见信他们。
周野也只能喊他们拿起武器干。
萧见信手无寸铁,他的刀在秦奉先那。他只能急忙矮身闪躲俯冲过来的蝙蝠的爪子和獠牙。
可躲掉一只,还有一只。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秦奉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侧前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左手刀反手向后一格!
“铛!”一声脆响,另一只试图偷袭萧见信后脑的蝙蝠被精准地磕飞。
“拿着!”秦奉先那边甩过来了什么东西。
萧见信眼睛一亮,是他的刀。
接过的瞬间他便握住刀根部一拔,将刀鞘扣在了腰身后。
顺手的武器重回掌中,身体的本能似乎被某种熟悉感唤醒。
下一秒,右边传来风声,他看也不看,身体猛地向左一矮,同时右手拔出腰间的匕首,自下而上狠狠一撩。
“噗嗤!”
一只正要从秦奉先右肋下方死角钻入的蝙蝠被萧见信这一刀精准地捅穿了胸腹,污血喷溅。
秦奉先挥刀斩落面前两只蝙蝠的动作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眼角余光扫过萧见信,对方正喘着粗气,眼神锐利,与他背靠背,形成了一个微小却稳固的防御圈。
这配合……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萧见信矮身出刀的时机,角度,都恰好弥补了秦奉先进攻瞬间的防御空隙。
往常他有异能来弥补这些缺漏,但萧见信极其自然的加入让他久违地爽快起来,只管提刀砍杀。
秦奉先眼神一凝,双刀舞动如风,绞肉机般清理着扑近的蝙蝠。周野也找到了节奏,在掩体后掏出他的秘密武器,用手枪点射着外围的蝙蝠,减轻压力。郎姐的剪刀没啥用,只能蜷缩在后面尽量不出声不干扰。
蝠群虽然凶悍,但失去了突袭的优势,在秦奉先恐怖的刀锋和周野精准的射击下,很快损失惨重。几十只硕大蝙蝠顿时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大半,不知道是蝠群中的哪只发出了不甘的尖啸,剩下的那些便立刻止住攻击态势,退潮般重新飞回了高塔顶端的黑暗巢穴中。
“嗬、嗬。”
“靠……哈啊……”
广场上一时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蝙蝠尸体散发的腥臭。
秦奉先缓缓收刀,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萧见信身上,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疑惑,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
那种近乎本能的配合感,绝非那么简单。
萧见信正低头检查他的刀,似乎没有关注到秦奉先这边的目光。
秦奉先记得阮俊驰说过:
“忘了就忘了,那段时间认识的人在丰城事变里都死得差不多了……”
……
穿越城区的一半时,萧见信和郎姐的体力同步耗尽,于是落脚休息。
这回是萧见信做饭,剩下的人整理休息的地方。
秦奉先起身,来到了火堆前坐下了,和萧见信面对面坐着,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我们以前,”秦奉先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种生硬的直接,“发生过什么?”
萧见信拨弄火堆的手停住了。他抬起头,火光在他眼中跳动,看不清情绪。
秦奉先观察力一直都很不错,被看出来他的不自然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萧见信没有太惊慌。
只要秦奉先没想起来,他就没对不起秦奉先,心虚什么。
这么想着,萧见信他搅动锅里的食物,避重就轻道:
“我不是什么对你很重要的人物。”
“你躲着我,是我以前得罪过你,还是你得罪过我?”秦奉先追问,眉头微蹙。
他并不是完全失忆,他前二十年的人生倒是清清楚楚,那些构建出“秦奉先”这个人的宝贵记忆都没忘。
大概是从榕城覆灭前几个月到丰城事变期间的记忆变得非常非常的模糊,忘掉的东西非常地碎片化,像一个缓缓消失的梦境,触感还残留在哪里,却只留下一个朦胧的轮廓,人事物全部破碎风化,难以拼凑。
关于让他失忆的那天晚上……人们都说那是一次毁掉半座城的大战,所以在那次战斗中他的大脑受到了很严重的损伤,检查过的医生说比起失忆,他的情况更像是精神障碍和解离症状,他明天完全忘记,更像是内外力施加的结果,导致刺激性隔离了那段记忆。
的确,他还是有那么一些“碎片”。
他记得有个人带着不怀好意的诱惑在耳边低声道:“叫我……哥。”
他记得自己颈间曾经有过沉重冰凉的触感。
他记得火焰燃烧的疼痛和生命流逝的悲哀。
他记得自己在那些时间里的迷茫、痛苦、无助。
想要嘶吼,想要发泄,想要砸碎一切,但他又被死死地包裹着,将愤恨的情绪压抑着——
失去的记忆像一片浓雾,而眼前这个人似乎就站在雾的边缘。
萧见信移开目光,望向工棚外深沉的夜色,声音变得有些飘忽:“……秦队长,忘了对你来说是好事。”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仿佛自言自语:“……我也想忘了。”
这句话让秦奉先已经猜到,是对方对不起自己了。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明白对方绝对不会讲了,想要起身离开——
“你父母……还好吗?”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秦奉先的心湖。
他停下起身的动作,看向对方——看着男人在火光下显得格外脆弱的侧影,那抹自嘲和深藏的疲惫如此真实。
此前这个男人嘴里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和他本人一样,含含虚无,带着丝潮湿朦胧的谎言感,听他讲话总让秦奉先不舒服,仿佛被无根之水漫过四肢。
但这一句是那么干涩。
仿佛唯独此刻的他,褪去了虚伪警惕的空壳,变成了一个紧张的小孩。
秦奉先点头:“他们很好。”
观察着对方的秦奉先立刻看见他微微松开的一口气。
萧见信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要问出这句话。他做的坏事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前几天还杀了两个人,做事不求心安。
但,他止不住去想——能养出秦奉先这样的孩子,那对老夫妻应该也是很好的人。
如果秦奉先没了父母,会像他一样可悲吗?像他一样为了抵御世界的恶意而长出浑身的尖刺和毒液吗?秦奉先还会是那个救世主的秦奉先吗?
追问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咽了回去,萧见信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最终只是低语:
“……那就好。挺好的。”
他眉眼间的光彩沉了下去。
很多事情没有答案,假设也没有意义,来路泥泞,往后走就是了。
秦奉先不再说话,只是又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少了些审视,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他起身离开,什么也没说。
直到吃完饭收拾东西时,萧见信正将刀细细擦拭——秦奉先没要回去,他就理所应当地收下了。本来也是他的。
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萧见信一回头,秦奉先拿着什么东西往他手上一扔。
萧见信差点就下意识防御姿态启动了,看那东西很小,接过一看,表情一滞。
手中是个木雕,雕得非常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一只憨态可掬的正在睡懒觉的大肥猫。
虽然木头是古朴暗淡的棕色,但萧见信猜想这只猫肯定是橘色的。
他抬起头看向秦奉先,对方已经离开。
这是……送给他了?
萧见信呆立两秒,表情诡异起来,心情更是诡异,倒是没有那么悲观了。
嗯……活得久就是不一样,还能收到秦奉先的礼物。
休息了半小时,队伍再次上路。
经过跋涉,翻过一片布满锈蚀机械的丘陵地带后,视野豁然开朗。
一座庞大、粗糙、由无数钢铁、混凝土和废旧车辆焊接堆砌而成的巨大堡垒,矗立在荒原的尽头。高耸的围墙布满了狰狞的尖刺和火力点,墙外是宽阔的、布满障碍物的缓冲带,巡逻的士兵和改装车辆排列整齐,防止城外的威胁。
巨大的、用废铁焊成的“太元”二字正嵌在主入口上方的墙体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清晰可见。
这是太元基地的正大门。
萧见信也是第一次看见。
基地入口处的景象却并非想象中的紧张肃杀,而是透着一股异样的喧嚣。
此刻基地门口的广场上各种改装车辆、奇装异服的人络绎不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亢奋的、混杂着贪婪和期待的气息。
四人排着队进入了太元基地的筛查。
奇怪的是,这次明明是正大门进入的,守卫们居然没有再喊他们填表,来来往往的人只需要简单回答几个问题,交点值钱的东西就能进了。
萧见信进了之后还在晃神,走了没几步,基地内部一个大广场就出现在眼前。
这里的街道十分热闹,来往的人穿着不俗。
萧见信反应过来,这是东城边缘。
入基地后沿街走了没多少米,就看见广场中央搭建起的一个临时的高台,无数双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紧紧盯着那些横幅和高台。
四人也看那横幅,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巨大的、色彩俗艳的横幅上面用醒目的字体写着:
【嘉美商会巨献,末世宝藏拍卖会,改变命运,邀您参与!】
【神兽异宠,不再是传说!】
【奇迹药剂公开拍卖!价高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