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嗒——”
几滴血滴落在地板上,溅开来。
萧见信漠然看着胳膊上新划出的伤口,攥紧了拳头。
阮俊驰在一旁捏住他的胳膊,等伤口一划出来立刻将洗干净的避孕套拉长,绑在了他的胳膊上止血。
他一边包扎一边观察起来。
伤口不长,长约3、4cm,深度约2mm,人体约莫皮肤4-5mm,这种程度的伤口已经深入皮下组织,是会绝对留疤的深度。
“江给,帮忙清理下血迹。”阮俊驰说着,已经低头在笔记本上写起字来。
一旁擦着刀上鲜血的秦奉先看了眼萧见信。
萧见信立刻自己拿毛巾擦伤口处流出的血液。
让秦奉先来处理伤口,可能会让伤口更深吧。
秦奉先起身,从厕所出去前道:“这次好了之后,试试烧伤。”
而后,留下相顾无言的阮俊驰和萧见信,关上了门离开了。
“磕。”
门的动静让金秀雅将视线从窗外的枯叶上收回,她扭头看向面前装扮怪异戴着面具的男人,有些错愕:
“呃,你…江、江给?之前的阿姨呢?”
“开会,有些人被喊过去了,”秦奉先低头摆弄盆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这是后勤队的工作,不用紧张。”
说是人手又不够,安排秦奉先来照顾同时期的金秀雅。
秦奉先这么一说,金秀雅更紧张了。
因为她的伤势比较重,部位也比较敏感,背部被火烧伤了一大片,只能脱衣服上药。
金秀雅紧张了一会儿,努力克服抵触。
金秀雅解开了穿在身上的宽松病号服——后面是几个纽扣和系带,对于她的伤势处理刚刚好。
伴随着病号服被解开,狰狞的背部裸露了出来。
伤口上烧焦的肉处理得不干净,猩红和焦黑杂乱在其中,秦奉先一眼就看出是重度烧伤。
这块皮长好了,也会是坑坑洼洼斑驳无比的模样。
金秀雅侧着脑袋,表情有些不自在道:“要是下不来手,还是等开完会让阿姨来。”
秦奉先沉默了片刻,从桌上摸出了敷料,默默干起活来。
金秀雅平静地趴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
因为烧伤比较严重,已经毁掉了真皮里的神经末梢,背后反而没有疼痛感,一片清凉。
背后的男人工作时安安静静,让金秀雅松了口气。
自从她进入了这个地方……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可怕的人。
而且,这个男人,是叫秦奉先吧?他……
“好了。”秦奉先突然开口。
金秀雅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
秦奉先按照医生的要求复述道:“这个要干半个小时,不要乱动,我在门外守着。”
金秀雅道:“没事,坐在里面吧。”
秦奉先搬动凳子的手顿了顿,背对着金秀雅坐在了桌边。
金秀雅没想到他就这么笔直坐着,坐了半个小时,然后时间一到,闷不吭声地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之后几天同样是这样的。
金秀雅完全可以把他当成一个自动上药工具。
金秀雅叹气,祈祷自己的伤口赶快好起来。
秦奉先从医生哪里拿了新的药来,正往金秀雅的病房走去,刚上二楼,迎面撞上了基恩。
看他的方向,应该也是去找金秀雅的。
基恩对他笑了笑。
秦奉先点点头,端着盆往病房里走。
金秀雅正站在窗前看风景。
秦奉先提醒:“上药了。”
金秀雅赶紧趴下。
沉默尴尬的时候又来了。
偶尔金秀雅也想和他聊聊天,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以前聊天那几套完全用不了,问家庭,多半是踩坑;问学业,现在学校都没了;问个人兴趣,现在还有人能发展自己的兴趣吗……总不能问中午吃什么吧。
反正有人送饭过来。
“江给,秀雅,我送饭来了!”阮俊驰推门而入。
瞧见阮俊驰来了,和闷葫芦待在一起的无聊感终于淡去了一些,金秀雅立刻笑问:“今天吃什么?”
“今天吃肉!”
金秀雅眼睛一亮。
居然吃肉!
她起身接过饭盆一看,“肉!”
拿起筷子拨了拨,还不少!
金秀雅快要落泪了。
肉啊,珍贵的肉啊,猪肉啊……
阮俊驰也一脸感动:“后厨把养的猪杀了。”
迫不及待开吃的金秀雅一顿,“为什么?”
“基恩和几个队长商量决定搬领地,这边资源太少了,向往市中心靠近一点点。猪不好带啊。”
“那搬去哪里?”
“说是前段时间就找到了一个方便转移的地方,市野生动物园,地广人稀,变异动物也不用担心,植物多更是好事,就打算搬了。”
金秀雅想起他们跟反叛者打了个照面后听见的消息,也点点头。
的确,不搬,容易被抄家团灭。
阮俊驰扒拉两口饭,又问道:“你想不想回去?一部分物资基恩要派人带回安全区,你在安全区更好,秀廷也在那。”
金秀雅咀嚼的动作放慢了,思索片刻摇摇头:“基恩不会让我回去的。”
“为什么?”
金秀雅看了阮俊驰一会儿,看得阮俊驰有些头皮发麻,“怎么了?”
金秀雅收回目光,“我的异能比较特殊。”
“……”
“……”
金秀雅刚说完,发现两人都放下了碗筷看着他。
连一旁一直低头干饭没抬起过头的秦奉先也抬头看她。
秦奉先先是扫了一遍她背后的伤势,排除了自愈系的异能。
用药的情况下好得也不算太快,现在还只能穿个罩袍。
估计是对战争有用吧,不然基恩也不会把她带在身边。
“不说这个了,”金秀雅问,“我们多久搬?”
阮俊驰道:“三天后,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金秀雅点点头。
阮俊驰送完饭就离开了。
秦奉先得继续待在房间里等敷料干了再走。所幸他最近有了打发时间的事情。
他整理东西的时候从仓库里翻出来一把顺手的小刀,到处捡合适的木头削造型,锻炼注意力。
“唰—唰——”
小刀削木头的声音响起。
金秀雅已经习惯了秦奉先的沉默,但她有个稍微有些在意的事情。
“江给,你和萧见信是一起的吧?”
秦奉先没抬头,嗯了一声。
“你和他是亲兄弟吗?”金秀雅小心翼翼地问。
秦奉先反问:“知道这个对你有什么用处?”
金秀雅干笑,都有点开始胡言乱语的意味:“我就聊聊天。因为我也有个弟弟,其实说起兄弟,感觉兄弟关系和姐弟不一样,没那么亲密,呃我的意思是很深刻但没有那么黏糊……”
“关系不重要。”秦奉先打断了她。
他抬起手,吹了吹木雕上的木屑,继续雕刻,全程没有抬头看过一眼,冷静自持地阐述着:
“金秀雅,我们是什么关系?”
金秀雅一噎,“没有关系……对不起,我多嘴了。”
金秀雅以为秦奉先在阴阳怪气她,刚道完歉,秦奉先继续道:
“关系不能决定什么。如果你和弟弟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还会为他着想吗?亲人反目的事情少吗?关系不牢固,也不重要。两个人之间的情感转变才是决定性的因素。你懂吗?”
人在一生中总是和他人不断建立各种各样的关系——亲情、友情、爱情。
仿佛人只有将关系确立下来才明白该怎么对待对方,才能安心地划分出自己和他人的区间。
也时常有抱养错了孩子,收养的孩子认了亲父母这样的事情……秦奉先无法理解。
因为重要的根本不是那没有用的dNA和血脉,而是情感,而是回忆,那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因为关系有时反而会将人框死,唯有情绪导向的行为才真切而持久的。
——无论什么样的情绪。
秦奉先将刀尖刺入木头里,轻而易举地破开了表皮,削去一大块,他低声道:
“在我这里,感情大于关系,只有情感够深刻,关系才会一直持续。”
大拇指猛一发力,“咔——!”
刚削好造型的木头就因为过大的力气,竟然被直接削去了整个头部。
咚的一声,小小的木块掉到地上。
金秀雅僵直了。
“……”秦奉先沉默片刻,起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小块木头,继续重新修改造型。
金秀雅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明明之前和他相处起来都那么轻松,感觉就是个毫无攻击力的大型犬,怎么聊到这个话题就压迫感十足了。
金秀雅呵呵笑了笑,强装镇定:“那…很有道理。”
秦奉先抬起头看向了她,突然主动发问:“你恨给你留下伤口的人吗?”
金秀雅盯着他那呆板的面具,脑中回忆起那时的灼烧疼痛,浑身一哆嗦,点了点头。
秦奉先起身,将木头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深深看了金秀雅一眼:
“教你个办法,金秀雅。”
“恨他,就变强大,夺走他的选择,让他只能面对你,等他恐惧、后悔、发疯。”
秦奉先离开后,金秀雅看向了桌上的木雕。
非常粗糙,粗糙得金秀雅一时间没看出来是个什么,但从头上那非常有特色的两个凸起看出来,是只兔子。
不知道刚才是否划伤了手指,兔子的耳朵上糊上了新鲜的血迹。
斑驳的血色凝固在木头里,恰如兔子被人提起了耳朵挣扎出来的伤口。
(爆更了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