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见信花了几周的时间去适应太元基地的生活,了解当地的基本情况、打听消息。
他在藏区跟其他地方断联太久,对现在国内、国际的情况都不熟悉了。
太元基地最初以国家的某座疏散基地为中心,之后逐步扩张,城墙围住的区域足足有五万多平米,围墙外的大片区域也属于太元基地的外藩,一并算上将近20万平米。
至于人口信息模糊不清,有说两三万人,也有说四五万人。
他所在的街区似乎是基地里最差的一批,一般登记时被认定为价值不高的人都统一安排到这里。至于价值高的人群,自然是异能者排在首位,安排在了东区。
至于剩下的普通人,基地上层想要什么人就下发命令,一层层安排下去,审查者就会按命令行事,挑选筛查最近上层需要的一些拥有实用技能的普通人,也跟异能者们一起安排在东区,比如医生、警察……东区和西区隔得不算特别远,只不过东区离中心更近,更为繁华。
审查者的身份类似于社区的网格员。
华夏丰富的治疫经验使得这些制度明确清晰,至少在目前的环境下非常适用。
虽说一开始划分了高低,但只要普通人有上进心有能力,赚够了钱,一样能进东区。
这样能够流动的社会结构非常好,让许多人有动力劳动,这大概就是太元基地能够快速发展起来的一大原因,毕竟末世最缺的就是人力,没有上层会赶人走,这时候就看哪个基地让人最愿意久待了。
多亏了尚独做中间人,萧见信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西区小酒馆当服务员,工资日结。
听说像他这样基地暂时不需要的普通人,进来的头一个月通常只能找到清扫垃圾、进厂打螺丝、刨土种地一类的简单劳动工作。
在酒馆里工作显然更轻松,打听消息也更方便,萧见信很满意。
重要的是偶尔也能偷喝两杯——不过现在的酒都是粗酿,和末世前实在比不得。
但生活所迫,人们早就磨掉了挑剔的毛病。
由于基地里的人大多早上劳作,而酒馆只需要他晚上上班,所以萧见信甚至没怎么见过邻居,也没有什么同伴或者是朋友。
连尚独在劝说了几次未果后,也渐渐不再来找他了,萧见信希望他最好也别来找自己要那一个月的房租。
尚独看着也不是缺钱的样子。
晚上洗漱时,同一条巷子的邻居们从不和他打招呼,低着头匆匆走过。
除了有求于人,萧见信也从不主动和人交谈,他的体质毕竟特殊,不指望能在末世这种情况下找到同伴。
夫妻、兄弟都能反目,他更不敢交付秘密。
黄昏前,补觉的萧见信被一阵细碎的声音惊醒了过来,抬头一看,窗外的鸟儿在叽喳乱叫。
他打了个哈欠,掀开了被子,起床准备上班了。
他穿着条深色牛仔裤,光着膀子从储物柜里掏了件已经起球的灰色高领羊毛衫。
又从桌子上摸到一双黑色丁晴手套戴上——防止手上的伤口愈合被人发现,也防止他人对他干干净净没有茧子的手产生怀疑。
末世没多少人关注穿着,萧见信正好必须关注身上哪里又出现了他不知道的伤口,被人发现异样。
所以一直以来就是全部遮住的笨办法。按理来说这种生存条件下普通人的手绝不会像他这样堪称白嫩。
至于面罩——
虽然气候变化大,但靠近黄河流域的这里冬夏还是比较明显,最近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即使是夜晚,戴着面罩也闷热无比。
都末世了,遇见认识的人的可能性非常低,在街上随便遇到一个认识的人,比他在街上捡到几百万的概率还低。
他认识的人可能死得差不多了。
再说了,就算别人没死,他都“死”了。
萧见信思虑片刻,还是放下了面罩,步行去上班。
……
“我在剿灭活动出力更多,分配的份额和其他人一样!”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圆桌上,拳头不断砸着桌面,发出了巨大的令人皱眉的邦邦声。
光看桌子上的木头杯子弹跳起来的高度和桌子乱跳的模样就能知道,这个男人大概是“大力士”。
他吼完,咕噜咕噜又喝空了手中的杯子,倒过来摇了摇,冲前台大喊道:“再来几杯!”
等上了酒,他又边喝,边冲着空气嚷嚷:“他们哪个比我有用,钱呢!?都被吞了!”
萧见信正背对着那个嚣张的男人,给其他桌上酒,听到两个年轻人正在一人一句地谈论:
“他加入的公会最近很活跃啊…发起了很多次围剿,普通人能加入的机会也很多。我和他共事过。”
“我听说他的老婆跑了。”
“是,是跟另一个异能者了。”
“什么原因?”
另一人哼了一声,用轻蔑的语气道:
“现在鼓励围剿,机会多,普通人一周都参加两次,他一个异能者一周一次——废物。”
“嘶,对啊,最近发起围剿的次数怎么那么多?”
“可能是因为基地上层在讨论贸易的事。”
“跟其他基地贸易,不是早就有商会了吗?”
谈话的人立刻将声音压低了一些:“下层自发行为和上层决定能一样吗?”
另一人立刻瞪大了双眼:“哦,你是说,开放贸易……和苏南基地?好啊!”
另一人沉默一阵,又哼了一阵,还是略带轻蔑的语气:“苏南基地除了异能者多点,有什么好的?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喔唷,你这文化水平进步了……不是,你异能不差啊怎么从苏南那边跑到这……”
偷听他们对话的萧见信默默放缓了动作,靠近了桌子。
“嘘!”这人立刻摁住同伴的肩膀,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没了声音。
萧见信低头,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放酒杯,手一摆:“你好,上齐了。”
他拿起托盘要走,刚转了一半的身,对方猛地站起,差点打翻了酒杯,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萧见信顿住脚步,诧异回眸,盯着对方的脸。
年轻男人的视线在萧见信脸上一扫,瞪圆了眼睛,“你——”
萧见信下意识侧了侧脸,将脸藏进黑暗的一面,皱起了眉头。
萧见信心里升起极其不祥的感觉。
不能吧,他行走这么久都没遇到认识的人,今天一摘就遇见了?
……认错了吧。
男人的同伴也抬着头,诧异困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嘀咕:“什么?熟人?”
视线虽然略显昏暗,但萧见信悄悄看了对方好几眼,对这张脸的确没有印象,觉得对方大概认错了人。
萧见信赶紧转动手腕试图从对方的束缚中抽出来,张嘴道:“请不要打扰我工作。”
男人听见声音后却将萧见信快要抽出去的手握得更紧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萧见信的脸,微微颤抖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意味,喊出一个让萧见信定在当场的称号:
“——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