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都是东贵西贱。
城东素来是寒渊城权贵的聚集地,街巷尽是雕梁画栋,檐角玉铃、围墙灵苔皆显华贵。
城主府的混乱没有侵扰这里半分,护卫们手持法器环府巡逻,耳侧忽然有微风刮过,下一刻已是人头落地!
世家公子正拥着美人享乐。
嘴里的美酒还没咽下,脖颈一凉就血溅当场,美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身体一僵倒在地上。
霎时间。
隐于暗处的阴兵如潮水翻涌,整个城东区迅速被掌控,一场肆无忌惮的屠杀就此展开。
恶来摇旗呐喊:“众将士听令,世家子弟一个不留!”
“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但记得不要肆意毁坏房屋,这些都是主人的战利品......”
寒渊城世家的高手们皆去拍卖会了,府中虽有守备但到底空疏,此时动手恰中要害。
地面突然如活物般起伏。
无数柳枝破土而出,圈住尸体的脚踝拖向裂开的地缝中。
“糟了!”
某位留守在家的化神大能察觉不对,推窗欲查究竟,出去迎面便是一道杀意凛然的掌风!
“砰——”
这一掌直震得他脏腑剧痛!
整个人被拍得撞进墙里,喉间腥甜未及吐出,便被缠上来的柳枝穿透丹田,体内生机迅速流逝。
连惨叫都没能发出,直接就死于非命。
最后的视线里,是漫天黑色鬼影与翻涌的柳枝,还有袭杀他那炼虚期修士在雪夜中隐去的背影。
......
城主府内炼虚期修士大战正酣。
黑衣人蓄意以法术余波毁城,周边建筑接连崩塌,连护城大阵都都发出阵阵轰鸣。
不过片刻。
寒渊城再度沦为废墟,断壁残垣间血色横飞。
低阶修士们面色惨白,争先恐后排挤着朝外奔逃,唯恐被余波牵连,交代在此。
四大城门全部封闭。
街道上满是护城卫在巡查,在护卫修士们安全的同时,也在排查可疑人物。
混乱之中。
一道玄衣身影贴墙疾行,避开护城卫朝着一条小巷子飞奔而去。
城西,慈安所。
不块大的地儿,仅能遮风避雨。
所内铺满干草,上头放几张粗布就是孩子们的容身之所。
年幼的孩子们睁着眼睛蜷缩在上面,手里捏着难得的糕点,安静地吃着,不哭不闹。
土灶膛火舌舔着锅底。
一口黑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稀薄的米粥在沸水中打着旋儿,偶尔浮出一两粒泛黄的糙米。
一位老者搅合了一下米粥。
她回头问道:“平安,你上完药没有?上好了就来吃点东西。”
墙角的少年蜷着身子。
看着腰间青紫色的淤痕,他捏碎手中的草药,草汁混着血丝渗进掌心,胡乱按在伤口上时闷哼一声。
处理好伤口,他攥着豁口陶碗走到锅前。
老者往他碗里舀粥时,瞥见少年遮掩的伤口,顿时心疼的训斥道:“早就让你别去偷别去抢,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平安垂着头:“婆婆别生气,我以后不去了。”
李婆婆叹息一声:“幸好今日遇到那位贵人,好心帮你一把,不然还不知道......”
话音未落,破旧的大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玄衣青年反手落锁,阔步而入,从袖中掏出布包塞给平安:“速将此物送交大祭司!”
李婆婆攥着围裙角的手直发抖:“出、出什么事了?”
“来不及解释了!”
青年推了平安一把。
平安将布包揣进怀里,二话不说就推开了门冲出去,却在跨出门槛的瞬间猛然收步!
黑暗中,一人顶着风雪伫立在此。
看到平安时,来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转而笑弯了眼睛。
“原来是你啊?”
玄衣青年听到动静警惕上前,扯住平安的手腕将其护在身后,但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呼吸微微一滞。
迦婴闲庭信步迈过门槛,笑道:“别来无恙啊!裴絮。”
裴絮如临大敌:“你怎么在这?”
迦婴上下扫视她一眼,反问道:“我为何不能在这?”
“反倒是你,一介富商半夜穿着一身黑衣跑到贫民窟,怎么看都很可疑吧?看到我还那么紧张,莫非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裴絮面色阴沉。
事到如今,装傻充愣已然无用。
她所行之事绝不能被发现,这关系到很多人的安危。
裴絮猛地将平安甩回所内,一支狼毫笔出现在手中,眼里杀机毕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浩然正气自体内迸发,金字箴言裹挟浓厚杀机朝着迦婴袭来!
迦婴面不改色。
她面前的空间荡开一片涟漪,一只浑身雪白的毛笔从中浮现,灵器的威压震的此界空气扭曲。
笔锋猛然一划,浩然正气迸发,将所有攻击格挡在外。
裴絮瞳孔骤缩。
她手中狼毫笔都要握不稳,喉间溢出难以置信的低呼:“自、自动护主?这是灵......灵器?!”
裴絮面色阴晴不定。
她仍然警惕但不再出手,而是问道:“你到底是谁?”
儒道与其他道最不同的便是,一个崛起的天骄绝不会籍籍无名,好文章一定会被传颂,才子必定榜上有名。
能驾驭灵器的才子,必定是万中无一的大才子。
可殷嘉这个名字,从未在儒道出现过!
迦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裴絮眸子猛然睁大!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人:“你,你莫非是那个传闻中的那个,已经身死的......”
迦婴含笑点头。
裴絮浑身战栗,心中情绪几经翻涌。
她早该想到的!
殷嘉,这两个字反过来就是迦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过,虽然对方同样跟罗家有仇,裴絮也不会轻易对其放轻戒心,而是压低声音问道:“那你今日出现在此的目的是?”
迦婴轻笑一声。
她不答话而是打量起此处的居所。
“昔日极寒圣城的后裔,如今却窝在仇人的屋檐下苟延残喘,这落差可比戏文里写的还精彩啊!”
裴絮眼眶猩红:“你果然知道!”
眼看她又想动手,迦婴闪身而上抓住裴絮的手腕,说道:“别激动啊,这里那么多孩子,你确定要跟我动手?”
闻言,裴絮挣扎的动作一顿。
她咬牙切齿:“你待如何?”
不管迦婴仁义的名声在外界多么响亮,但裴絮还是不敢轻信人性,因为人生在世无非就一个利字。
迦婴若将今夜的事对外透露分毫,裴絮都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迦婴的目光,在裴絮身后一众瑟缩的孩童脸上闪过:“我是来兑现承诺的。”
裴絮一愣。
平安不顾李婆婆的阻拦跑了出来,少年掩藏在杂乱发丝下的眸子刚毅明亮,问道:“什么承诺?”
迦婴与其对视。
须臾,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白鼠窜上她肩头,红宝石般的眼睛倒映出众人震惊又愕然的表情。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