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郊外的安全屋内,煤油灯在木桌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楚云飞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下最后一个标记,抬头望向围坐在桌边的十二名军官。屋外寒风呼啸,偶尔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诸位,这次行动我们摧毁了日军三个主要细菌培养室和两个活体实验室。\"楚云飞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手指轻点地图上标注红叉的位置,\"但根据松本同志的情报,他们至少还有两个秘密储藏点未被发现。\"
松本一郎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灯光遮住了他眼中的疲惫。\"最重要的是'樱花二号'样本,我们只销毁了库存的三分之一。佐藤光一逃脱时,很可能带走了部分样本和实验数据。\"
桌边传来几声压抑的咒骂。三连连长赵大海拳头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他娘的!牺牲了七个弟兄,还是让那畜生跑了!\"
楚云飞的目光扫过在座每个人疲惫而坚毅的面孔。三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突袭行动,像烙印般刻在每个人记忆里——731部队总部冲天的火光,被解救囚犯们空洞的眼神,还有王铁柱临终前那句令人不安的警告。
\"大海,把阵亡弟兄的名册拿来。\"楚云飞接过那本沾着血迹的小册子,手指抚过上面七个名字,\"他们都是好样的。传我命令,每人抚恤金加发三个月军饷,家里有老人的,由团部按月送米粮。\"
参谋长方立功轻咳一声:\"团座,这笔开支...\"
\"从我私人积蓄里出。\"楚云飞打断他,\"另外,通知郑洞国师长,就说特别行动队遭遇日军伏击,伤亡惨重,需要休整。暂时不要提731的事。\"
方立功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楚云飞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结霜的玻璃望向漆黑的山野。王铁柱临终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佐藤知道你的秘密\"。这个\"秘密\"究竟指什么?是他穿越者的身份?还是他暗中与八路军的合作?亦或是其他什么?
\"团座,有件事...\"松本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清理战场时,我们在佐藤的实验室发现了一些关于您的资料。\"
楚云飞心头一紧,但面上不露分毫:\"什么资料?\"
\"您的日常作息、饮食习惯、甚至...说话时的一些习惯性动作。\"松本递过几张烧焦的纸页残片,\"最奇怪的是这部分,上面写着'非本时代行为模式',还有'未来知识可能性评估'...\"
楚云飞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接过残片,借着灯光辨认上面潦草的日文笔记。那些字迹虽然残缺,但足以让他明白——佐藤光一确实在怀疑他的来历!
\"荒谬。\"他强作镇定地将残片揉成一团,\"日本人就喜欢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告诉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整,明天一早转移。\"
松本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
窗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楚云飞立刻抬手示意安静,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勃朗宁上。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赵大海悄无声息地摸到门边,从门缝向外窥视。
\"是侦察排的小李子!\"赵大海回头报告,\"看样子有紧急情况。\"
门被猛地推开,满身雪花的侦察兵跌跌撞撞冲进来,顾不上敬礼就喘着粗气报告:\"团长!北面十里发现日军车队!至少二十辆卡车,还有装甲车开道!\"
楚云飞剑眉一挑:\"什么番号?\"
\"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标志,但护卫的是精锐的第三战车联队。\"
屋内气氛骤然紧张。松本脸色发白:\"是报复部队!石井四郎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楚云飞的大脑飞速运转。以他们现在的状态——疲惫不堪、弹药不足、还带着十几名刚救出来的幸存者——根本无力正面抗衡一个装甲联队。
\"传令:立刻熄灭所有灯火,伤员和幸存者先撤,其他人准备阻击。\"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大海,带两个人去把后山的小路清理出来;立功,把所有文件烧掉;松本,你负责...\"
他的话被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打断。紧接着,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地面都微微颤动。
\"炮击!\"赵大海大吼,\"鬼子发现我们了!\"
第二发炮弹落在更近的位置,震碎了窗户玻璃。楚云飞一把拉倒还在发愣的侦察兵,弹片呼啸着从他们头顶掠过,深深嵌入墙壁。
\"改变计划!\"楚云飞在爆炸间隙喊道,\"所有人立刻撤离,按第三预案分散突围!三天后在五常县老榆树屯会合!松本,你跟我走!\"
军官们迅速行动起来。楚云飞抓起地图塞进怀里,又转身从墙角的暗格中取出一本密码本和几份文件。最后一发炮弹直接命中房顶,木梁和瓦片轰然塌落,烟尘弥漫。
\"团座!这边!\"松本在厨房后门处大喊。
楚云飞猫腰冲过去,顺手抄起桌上的煤油灯扔向房间中央。火焰瞬间吞没了桌上的文件,也为他争取了宝贵的几秒钟。两人冲出后门时,整个安全屋已经陷入火海。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楚云飞边跑边从枪套中拔出勃朗宁。身后的山坡上,日军装甲车的探照灯像恶魔的眼睛般扫过雪地,机枪子弹在他们脚边溅起一串串雪沫。
\"分开跑!\"楚云飞推了松本一把,\"你知道该去哪里!\"
松本犹豫了一瞬,最终咬牙点头,转身钻进右侧的松树林。楚云飞则故意暴露在探照灯下,朝相反方向疾奔,同时回身开了两枪——不是瞄准敌人,而是打灭了最近的两盏探照灯。
黑暗再次降临,给突围的战士们提供了最好的掩护。楚云飞借着地形熟悉的优势,很快甩开了追兵。他在一处结冰的小溪边停下,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除了远处零星的枪声和日军混乱的喊叫声,大部分区域已经恢复寂静。
确认暂时安全后,楚云飞从怀中掏出那几张烧焦的文件残片,借着月光再次审视。佐藤光一的笔记非常专业,不仅有对他行为模式的分析,甚至列出了几个关键时间点——都是他做出超越时代决策的时刻。
\"这个疯子...\"楚云飞喃喃自语。佐藤显然长期关注他,并且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但穿越这种事太过荒谬,所以佐藤更可能认为他是获得了某种未来科技或情报。
远处又传来引擎的轰鸣声。楚云飞收起文件,继续向预定集合点前进。他必须尽快与松本会合,然后想办法阻止\"樱花二号\"的扩散。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更紧迫的问题需要解决——内部可能存在的间谍。
王铁柱警告过\"队伍里有叛徒\",而佐藤能准确掌握他们的行踪也印证了这一点。这个代号\"樱花\"的内鬼究竟是谁?是团部的某个人?还是更高层的?
五常县老榆树屯是个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庄,背靠大山,易守难攻。三天后,当楚云飞伪装成药材商人抵达时,已经有七名军官和十五名士兵在此等候。
\"团座!\"赵大海激动地迎上来,\"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方参谋长他们还没到...\"
楚云飞环视众人,敏锐地注意到松本不在其中:\"有松本少佐的消息吗?\"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一名通讯兵站出来:\"报告团座,昨天收到松本少佐的暗号,说发现了重要线索,要晚两天到。\"
楚云飞点点头,心中却升起一丝疑虑。松本知道所有机密,如果他落入敌手...
\"先安排警戒哨,两小时一轮换。\"他命令道,\"大海,带我去看看伤员。\"
临时医疗点设在村东头的老乡家。七名行动中负伤的战士躺在土炕上,卫生员正忙着给其中一人换药。看到楚云飞进来,伤员们挣扎着想站起来敬礼。
\"都躺着。\"楚云飞摆手制止,\"伤势怎么样?\"
\"报告团座,都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伤势最轻的二班长回答道,\"就是小周...发烧说胡话,一直喊'樱花开了'...\"
楚云飞心头一凛,快步走到最里侧的床位。年轻的通讯兵周卫国满脸通红,双眼紧闭,嘴里不断呓语着\"樱花...不要...实验室...\"之类零散的词句。
\"什么时候开始的?\"楚云飞问卫生员。
\"昨天半夜。开始只是低烧,今早突然加重。\"卫生员擦了擦额头的汗,\"奇怪的是,其他伤员都没事,就他...\"
楚云飞轻轻掀开周卫国的衣领——在锁骨下方,有一个不起眼的针眼,周围已经泛起诡异的淡粉色。
\"立刻隔离!\"他厉声命令,\"所有人不得靠近!大海,去找村里有没有生石灰,越多越好!\"
赵大海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到团座罕见的紧张神色,立刻冲了出去。楚云飞则快速检查了其他伤员,确认没有类似症状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半小时后,临时隔离棚在村外搭建完成。楚云飞亲自将周卫国转移过去,并命令所有人不得靠近百米范围。
\"团座,这到底是...\"赵大海抱着一袋生石灰回来,满脸困惑。
\"可能是细菌感染。\"楚云飞撒着石灰划定隔离区,\"你记得731那些罐子上写的'樱花'吗?\"
赵大海脸色刷白:\"您是说...小周他...\"
\"还不确定。但必须做最坏打算。\"楚云飞的声音沉重,\"从现在起,村里所有人不得外出,外来人员一律扣押观察。另外,派两个机灵的弟兄去五常县城,看看有没有异常疫情报告。\"
夜幕降临时,方立功带着剩余人员终于抵达。令人意外的是,松本一郎也随队而来,但右臂吊着绷带,脸色苍白如纸。
\"团座!\"方立功敬礼报告,\"我们在半路遇到松本少佐,他...\"
楚云飞抬手制止他,目光锁定松本:\"单独谈谈。\"
两人走进村长的屋子,楚云飞关上门,突然拔枪对准松本:\"说,你右臂怎么伤的?\"
松本愣了一下,苦笑着解开绷带——一道狰狞的刀伤从肘部延伸到手腕:\"佐藤光一送的见面礼。我追踪他到了双城县,差点得手...\"
\"证明。\"楚云飞冷冷地说,枪口纹丝不动。
松本叹了口气,从内衣口袋掏出一张染血的照片:\"这是我在佐藤临时指挥部找到的。\"
照片上,佐藤光一站在一排密封金属箱前,箱子上清晰印着\"桜二号\"和\"生物危害\"标志。更令楚云飞心惊的是照片角落的日历——显示拍摄于两天前,地点标注为\"哈尔滨郊外第7仓库\"。
\"还有这个。\"松本又拿出一份电报译文,\"日军参谋本部批准的'落樱计划',准备在十天内对晋西北根据地实施细菌武器攻击。\"
楚云飞仔细检查了照片和文件,确认不是伪造后,终于放下枪:\"为什么不按约定直接回来?\"
\"我截获情报时被发现了,只能绕远路。\"松本揉了揉太阳穴,\"团座,佐藤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他不仅重组了'樱花二号'生产线,还改良了菌株,现在可以通过空气传播了!\"
楚云飞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隔离棚里微弱的灯光。事态比他预想的更严峻——如果日军真的对根据地实施细菌战,后果不堪设想。八路军缺乏医疗条件,一旦疫情爆发...
\"立刻给师部发报,请求调动防化部队。\"他转身命令,\"同时联系我们在哈尔滨的内线,确认第7仓库的具体位置。\"
松本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楚云飞敏锐地察觉到他神色异常。
\"团座...电报里提到,'落樱计划'的首要目标不是八路军,而是...\"松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们358团。\"
屋内一片死寂。楚云飞突然明白了佐藤的意图——这是针对他个人的报复!用整个358团作为实验场,验证改良后的\"樱花二号\"效果。
\"通讯兵!\"楚云飞猛地推开门,\"立刻联络各营连,取消一切集结命令,就地分散隐蔽!通知所有部队,严禁饮用未煮沸的水,发现可疑粉末或容器立即报告!\"
方立功匆匆跑来:\"团座,怎么了?\"
楚云飞简短解释了情况,方立功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老天爷...这要是传开了...\"
\"所以必须严格保密。\"楚云飞压低声音,\"只传达到营级军官,就说日军可能投放毒气,按防化演练预案执行。\"
方立功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周卫国的情况...\"
\"怎么样了?\"楚云飞心头一紧。
\"刚刚...走了。\"方立功声音哽咽,\"死前一直喊冷,说身上开满了樱花...\"
楚云飞闭了闭眼。第一个牺牲者已经出现,而他们甚至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现在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必须在日军发动全面攻击前摧毁那些细菌武器。
\"召集所有连以上军官,一小时后开会。\"他命令道,\"另外,想办法联系八路军李云龙部,就说...楚某有要事相商。\"
方立功震惊地看着他:\"团座!这要是让上峰知道...\"
\"非常时期,顾不了那么多了。\"楚云飞的声音斩钉截铁,\"李云龙的防区离第7仓库最近,而且...\"他顿了顿,\"对付这种下三滥手段,他比我们在行。\"
一小时后,简陋的农舍里挤满了358团的军官。楚云飞站在铺着地图的桌前,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威胁——隐去了细菌武器的部分,只说是\"特殊毒气\"。
\"诸位,\"他环视众人,\"日军这次来势汹汹,常规防御已经不够。我决定组成特别行动队,先发制人摧毁他们的武器库。\"
赵大海第一个站出来:\"团长,我带突击队上!\"
\"不,这次我亲自带队。\"楚云飞的话引起一片哗然,\"方参谋长负责主力部队转移,松本少佐随我行动。\"
军官们纷纷请战,但楚云飞不为所动。他清楚这次行动的危险性——不仅要面对日军的重兵防守,还要处理致命的细菌武器,稍有不慎就会造成灾难性后果。
会议结束后,楚云飞单独留下了松本:\"你实话告诉我,'樱花二号'有没有解药?\"
松本摇摇头:\"原版没有。但根据我偷看到的资料,佐藤改良时似乎加入了一种抑制剂...就在他随身携带的金属箱里。\"
\"也就是说,抓住佐藤,就可能拿到解药?\"
\"理论上是这样。\"松本犹豫了一下,\"团座,还有件事...我在佐藤的文件里看到了您的详细档案,甚至包括您一些...超前部署的记录。\"
楚云飞心头一跳:\"具体什么内容?\"
\"比如您去年准确预测了日军进攻中条山的时间,还有对太平洋战局的判断...\"松本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佐藤似乎认为您有特殊情报来源。\"
楚云飞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佐藤没有联想到更荒谬的可能性。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日军就爱疑神疑鬼。我那些判断都是基于常规情报分析。\"
松本点点头,没再追问,但楚云飞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夜深人静时,楚云飞独自在油灯下研究地图。明天就要展开一场生死行动,而他的对手不仅是凶残的日军,还有看不见的致命细菌。更麻烦的是,内部可能存在的间谍就像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他轻轻摩挲着胸前的怀表——这是穿越时身上唯一带来的现代物品。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时间不在于你拥有多少,而在于你怎样使用\"。
\"报告!\"门外传来通讯兵的声音,\"八路军回复了。\"
楚云飞接过电报,李云龙那特有的直白风格跃然纸上:\"楚兄有难,云龙必到。明日午时,黑瞎子沟见。带够手榴弹。\"
楚云飞不禁莞尔。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刻,至少他还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对手兼朋友。他将电报凑近灯焰,看着纸片化为灰烬。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如同无数幽灵在黑暗中起舞。明天,一场关乎数千人生死的特殊战斗即将打响。而楚云飞清楚,这或许是他穿越以来面临的最大考验——不仅要战胜敌人,还要守护那个绝不能泄露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