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用力，指甲竟然不知不觉掐入萧华臻的皮肉之中，疼得萧华臻条件反射地甩开。
萧华臻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替厉钧行通风报信的宫婢，心中有股诡异的感觉缓缓升起。
能在厉钧行手下办事的人向来谨慎却大胆，临危不乱是最基本的品质，怎么这个小宫女如此慌慌张张？
是因为今日行宫御驾降至，更加危险的缘故？
可她来不及多想，就被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分散了注意力。
循声看去，西侧最边上的窗户，窗纸上隐隐约约能瞧见有一角黑影。
有人在偷听！
那宫婢又再次出声，焦急的声音中已经出现几分不耐烦，“萧大姑娘，奴婢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接你的，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唔……”
她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一只手紧紧捂住，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萧华臻，见萧华臻表情凝重地瞪着她。
这是要她噤声。
宫婢不再说话，只是急得直摇头。
萧华臻有些无语，这宫女应该不是厉钧行的人，多半是半路才买通的，做事风格与他那些手下实在大不相符。
她没心思再吐槽，眼睛紧盯着窗户那角黑影瞧。
直到那黑影晃了晃往前又凑近，看清倒映在窗纸上的发髻样式时，她这才确定是谁在偷听。
想起今日汤疏红梳的那个极其繁复华贵的云容翻月髻，萧华臻无奈翻了个白眼。
汤家的人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的风骨在身上啊……可真是愈挫愈勇，百折不挠。
“嘘！”她冲宫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缓缓将捂嘴的那只手松开，压低声音道，“我们被人盯上了，一时半会儿走不得。”
眉心微动，应对之策已经在脑海中成型。
“要安全离开昭德殿，你得帮我个忙。”
汤疏红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心间的兴奋了。
她原本只是抄写经文累了，出来松松筋骨，可路过萧华臻所待的小佛堂时却听到两个人的声音。
她特地走到最角落的窗旁躲起来听，只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跟萧华臻说什么“快走”，“带你出去”。
出去？！
她瞬间就来了精神。
高嬷嬷三令五申，没有完成仪式前她们三人是决计不能离开昭德殿的！若中途离开，那可是冒犯天神佛祖的重罪！
虽然她给萧华臻下了慢性的毒药，最迟明日毒发，那时萧华臻必会在贵人面前失态见罪……
但若是今日萧华臻就能自寻死路，那不是更好？！
只是小佛堂里不知为何突然又没了声音，她凑近前去听，拉长了耳朵，好半晌里头的人才又开始说话。
萧华臻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我们现在就走！你先出去帮我看看外头有没有人，我随后就跟上！”
汤疏红震惊又欣喜，差点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小佛堂的门轻轻响动，她赶忙疾走几步，退到殿中一根硕大的抱龙立柱后，将自己的身影完全掩藏起来。
等第一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她才略微探出半个脑袋。
一袭木槿色身影很快从小佛堂内走出，举着手臂，宽大的广袖掩住了脸。
那人直直往昭德殿的殿门处走去，脚步利落不带一点停留。
木槿色绣银团芙蓉的广袖宫裙，只一眼，汤疏红就凭借这身衣裳认出是萧华臻！
她目光紧紧钉在那道背影上，直到见那人走出了昭德殿，便立即从立柱后走出来，径直往萧华臻那个小佛堂里走。
空无一人！
汤疏红心间不由激荡起来，她努力往下压住上扬的嘴角，两眼放着光，扭头便冲出小佛堂。
姐姐，老天有眼，你的大仇我马上便能帮你报了！
她要去举告！要立刻让高嬷嬷过来治萧华臻的罪！
高嬷嬷收到昭德殿的宫人来报的消息后，并没有半点惊讶。
行宫如今最是忙碌的时候，她神色自若地将还未分派完的活计一一分派好，这才带了几个人来到昭德殿。
远远的，就看见汤疏红扒着昭德殿的殿门，探头往外看，脸上兴奋得有些扭曲的神情，像是顶着四个明晃晃的字。
小人得志。
高嬷嬷对汤家姐妹本就厌恶，这两人几次三番自作聪明，却又偏偏不够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就罢了，还次次明目张胆地将她当刀子使。
若不是今日之事殿下早有安排，她压根不想来这里陪这个蠢货唱这出戏！
收起眼底的嫌恶之色，高嬷嬷让人把守住昭德殿的殿门，她刚一迈步走进去，汤疏红就如同苍蝇一样贴到她身旁。
“嬷嬷，我原本是有问题要请教萧家姐姐，没想到进了她的小佛堂却找不到人，我实在是担心她，这才请嬷嬷过来。”
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话实在蠢得让人窒息，高嬷嬷懒得理会她，冷着脸走到萧华臻所在的那间小佛堂前，让人将门打开。
果不其然，佛像前的书案上摊着抄了一半的经文，人却不知所踪。
在殿内其他地方巡视了一圈的宫人来回报，昭德殿内没有找到萧华臻。
眼见高嬷嬷的脸色越发难看，汤疏红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兴奋了。
“嬷嬷，那萧姐姐她是……私自出了昭德殿？！”她声音带着极具夸张的高昂，“这、这可是重罪呀！”
“不过萧姐姐是我们之中样样拔尖的，想必更能讨贵人的欢心，她前途大好，嬷嬷还是从轻发落吧……以免将来……”
要学人上眼药，起码也该有上眼药的脑子，这样明显的挑拨之言难道她听不出来？真当她是猪脑子么？！
高嬷嬷深深吸了口气，眼下她有别的要紧事，于是只能忍着想让人将汤疏红抓起来掌嘴的冲动，吩咐身边的宫婢去寻守卫行宫的禁卫军统领。
汤疏红见到高嬷嬷明显在压制怒气的模样，心中不由又窃喜起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被高嬷嬷指派出去的宫婢刚低头走出小佛堂的门，就与什么人迎面撞上，双方皆发出一声惊呼。
而听见那其中一人的声音时，汤疏红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住。
“嬷嬷，汤家妹妹？你们怎么都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