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漆黑一片。
张永瑞透过开着的窗户,把头往外探了又探。
“当家的,这怎么办?”周氏急的眼睛都红了,嘴片上有明显的大泡,说话时声音发颤。
“不要慌!”张永瑞呵斥,“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不算大事儿,那什么算大事儿?”周氏的眼泪止不住往下落,“人命关天啊!”
“人命是真,可这关不关天,也得看查不查得出来。”张永瑞斜了周氏一眼,“把心先放回肚子里头去!”
“可今儿个在河边,那个新来的县尉,不是已经想到打家具这件事了吗?”
周氏急的不行,“那他肯定发现死的那个人是个木匠了,照着这个查下去,一定能查得到木匠跟曹寡妇的关系,也一定会查到咱们家修文的头上的……”
“咱家修文刚考上的秀才,往后那可是要考举人当大官的,要是因为这个被抓了起来,下了大狱,一辈子就完了!”
“查到又怎样,得讲究证据才行。”
张永瑞不以为然,“没人能够证明这件事就是咱们做的,你只需把这些事儿都咽到肚子里面,当做根本就不知道就行!”
“只要咱们不说,这件事就永远没有大白的那一日。”
张永瑞的笃定和此时的冷静,让慌乱无比的周氏镇定了些许,只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光知道不行,得做到!”张永瑞瞥了那周氏一眼,颇有些不满。
片刻后,才又问道,“修文这两天怎么样了?”
“一直好好呆在地窖里头,不敢出来。”周氏回答。
“知道怕就好。”张永瑞扯了扯嘴角,“知道怕,就能在地窖里头呆得住,等躲过这段时间,偷偷送回去就是。”
“所幸他这次回来是偷偷跑回来的,没有官凭路引,也没什么记录,只要你哥哥一口咬定修文一直在他那里,就安然无事。”
“至于这段时间,没有在学堂露面之事,就说得了风寒,卧床养病,也就随便搪塞过去了。”
反正人长一张嘴,说是啥就是啥。
“行。”周氏重重点头,“我再去给修文送点吃的。”
张修文在地窖里待了好几日了,吃得越发少,周氏实在担心的很,变着法儿地要给他做些吃食。
“那你仔细一些,别让人发现了。”张永瑞叮嘱。
“放心。”周氏点燃了一盏小灯笼,推开门。
确认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并无任何异常时,这才到了后面的小院里头,扒拉开地窖上头盖着的木板。
此时此刻,沈执年带着山炎,正在小河村附近的一棵大桐树底下。
两个衙差,急匆匆地走到大桐树底下,把身上的扁担放了下来。
两个人此时没有穿衙差的衣裳,而是一身寻常粗布麻衣,扁担上挂着的两个箩筐里面,也放满了搓衣板、小板凳等寻常杂货。
他们两个乔装改扮,扮成了寻常货郎,去小河村里头打探情况。
“怎么样?”沈执年询问。
其中一个衙差拱手道,“回大人,我们两个跟着村子里头的人扯闲话,旁敲侧击地打听出来了不少事情。”
另外一个衙差附和,“是呢,小河村里头的人说,这个张里正因为小的时候淹过一次水,平时最是怕水,从来不肯靠近河边,连家里头的水都是他媳妇挑的,可他今天却说他最近总是在河边巡视,这就有些对不上了。”
“还有,村子里头有人说,这张里正家里头有个儿子,叫张修文,平时在他舅舅家读书,本来说这张里正的妻子周氏这几天要去看望张修文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也没去。”
“有人说,有天晚上好像看张修文回来了,可后来一直也没看见张修文,说他可能是看错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再往前大概是半年前的事儿吧,这张里正和张修文大吵了一架,吵得十分厉害,但邻居不知道父子两个人为何吵架,只隐约听到什么不三不四,趁早散了的话,猜想着可能是张修文看上了什么人,张里正不同意。”
“大概五六天前,有人半夜的时候听到有野狗叫,第二天早起的时候,看见村子口有具野狗的尸体,好像是被谁打死的,不过之前村子附近出现过野狗咬伤孩童的事情,这件事儿也就没人放在心上……”
两个衙差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而沈执年的双目,因为两个人的话,越来越亮。
“差不多了。”沈执年点头道。
差不多?
两个衙差互相看了一眼。
这些零七八碎的东西,他们打听的时候都觉得烦躁,现在就算放到一块来听,也觉得有点东拉西扯,没半分干系。
大人怎么就说差不多了?
“走吧。”沈执年抬了步子。
衙差在后面跟上,却也诧异地很,“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张里正家里头。”沈执年道,“抓人!”
抓张里正?
衙差又是一怔。
这是确定张里正是杀人凶手了?
可是……
怎么确定的?
衙差仍旧是丈二的和尚,但他们到底是跟着大人做事的,大人发了话,他们照做就是。
于是,两个衙差跟上了沈执年和山炎二人,一路往张里正家而去。
到了家门口,山炎敲了敲门。
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
从外面隔着半人高的墙往里头看,整个院子连带着窗子都是漆黑一片。
“该不会是跑了?”山炎皱眉。
“放心,不会。”沈执年十分笃定。
从这张永瑞刻意隐藏尸首,但又刻意让人在一段时间后发现来看,他对自己很自信。
这样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逃走。
甚至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十分镇定。
见沈执年这般说,山炎继续敲门。
声音比刚才更大了一些。
漆黑的窗户上,冒出了一丝光亮,而这丝光亮很快伴随着“吱呀”一声,出现在了堂屋门口。
“谁啊。”张永瑞喊了一声。
“张里正好。”山炎道,“我们大人在附近查案,时间有些晚了,便想着来里正家中借宿一宿,还请张里正行个方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