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贤与上官婉儿于前厅晤谈,他面上神色泰然,与上官婉儿应对周旋,尽显从容之态。然而,其心底却如乱麻般,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在后殿寝室中酣睡的清洛。那情思如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密密麻麻交织,恰似“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而上官婉儿满心皆为李贤,沉浸在与他共处的喜悦之中,对其心思浑然未觉。她满心只盘算着怎样能博李贤欢心,如何能与他多些相处的时光。毕竟,二人这般独处的机缘着实稀少。每当她与李贤目光交汇,眼中便不自觉溢出藏不住的笑意,恰似春日暖阳下绽放的繁花。
“殿下此番归来,为何未将两位侧妃一同带回呢?”上官婉儿看似不经意地试探道,语气中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唉,此次南边工程量浩大,工期紧迫,我一路快马加鞭才赶回长安。若是带上她们,只怕会延误工期,这可不是小事。”李贤神色淡定,从容应答。言罢,他轻轻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茶水,面上浮现温和笑意,关切问道:“你呢?武后交代于你的事务,办得还顺遂吗?我不在长安,诸多事务无法帮衬,你一个女子,想必也颇为不易。”
上官婉儿听闻此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不自觉放轻,带着几分委屈与无奈:“武后虽说从不曾当面指责于我,可她行事高深莫测,要求严苛。因而她交付的事务,有时我未能办好,心中实在煎熬。”
李贤闻言,神色温和,轻声宽慰道:“凡事尽力便好,需量力而为。这世间并非所有事都能做到尽善尽美,只要不忘初心,便已足够。”
“多谢殿下宽慰,得殿下这一番话,婉儿便已知足。”上官婉儿凝视着李贤,眼中满是深情。李贤被她这般炽热的目光注视,不自觉微微低下头。他心中明白上官婉儿的情义,只是他内心实难接纳武后身边之人。更何况,他对上官婉儿仅仅怀着朋友间的情谊,绝无男女之情。他如此体贴关怀,不过是想趁机从她口中套取些消息罢了。
“对了!三殿下也回来了。”上官婉儿轻启朱唇,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他不是修书告知,事务繁杂,无法回长安过年吗?”李贤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好奇地问道。
上官婉儿见状,不禁掩嘴轻笑,眼中满是打趣之意:“兴许是你们兄弟二人心灵相通,都盼着回来与家人团聚呢。”
“这小子,嘴倒是严实,连自家兄长都能瞒得滴水不漏。”李贤佯装生气,嗔怪道。
上官婉儿微微一顿,神色转为认真,劝说道:“今晚宫中设宴,皆是皇家亲眷。三殿下李显与王妃李冰姝、武三思与其新妇等皆会前来。太子殿下不妨借此机会一同前往,如此也好免去武后的猜忌。”
李贤心中暗自思量,自己此次秘密返回长安,本是因清洛之事,却不想行踪还是被武后知晓。若执意不赴宴,以武后的性子,必定会雷霆震怒,自己恐怕难免遭受责罚。倒不如趁此机会前去,当面向武后解释清楚,或许还能省去诸多麻烦。
李贤沉思良久,终于开口道:“我回去取件披风,便与你一同进宫。”
上官婉儿听闻,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欣喜,忙不迭点头道:“若二圣见到殿下,必定欣喜万分。”
李贤遂与墨尧一同折返启辰殿。踏入殿内,趁着墨尧去取披风的间隙,他脚步匆匆,径直赶往寝室看望清洛。
玉珠正静静地守在清洛床边,见李贤踏入屋内,赶忙起身,恭敬地跪地行礼。李贤轻轻叹了口气,脚步放轻,缓缓行至清洛身旁。只见清洛面色绯红如霞,呼吸均匀平稳,睡得正酣,那恬静的睡颜恰似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柔美动人,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李贤微微俯身,轻声对玉珠说道:“好生照看好你家小姐。待洛儿醒来,告知她我进宫去了。”
“是。”玉珠轻声应道,眼中满是对李贤的顺从与敬意。
李贤又深深地看了清洛一眼,眼神中饱含不舍。然而宫命难违,无奈之下,他只得接过墨尧递来的披风,转身离去。
此时,长安城的雪已然停歇。夜幕笼罩下,整个长安城宛如一座银装素裹的冰雪仙境。街道、屋顶、树枝,处处皆堆积着厚厚的积雪,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恰似无数细碎的钻石倾洒人间。偶尔微风轻拂,树枝轻轻摇曳,雪花簌簌飘落,宛如天女散花,营造出如梦似幻的美妙意境。远处的城墙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雄伟壮丽,那蜿蜒起伏的轮廓在月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静静守护着这座古老的都城。
李贤与上官婉儿一行人,在这如梦似幻的雪景中,沿着街道缓缓朝着皇宫行进。不多时,便来到了宫门前。宫墙高耸入云,在夜色里显得庄严肃穆,宫门上的金色门钉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峻的光芒,淋漓尽致地彰显着皇家的无上威严。
步入皇宫,一行人沿着汉白玉铺就的御道前行,御道两旁的宫灯依次亮起,犹如一条璀璨的星河,引领着他们前往晚宴之地。
此次宫中晚宴,设于富丽堂皇的紫宸殿内。殿外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将整个宫殿装点得喜气洋洋,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氛围。
殿内灯火辉煌,琉璃瓦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奇妙光芒,如梦似幻,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殿中央,摆放着数张精美的雕花圆桌,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李贤甫一踏入殿内,便被兄弟姐妹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久未谋面,相见甚欢,一时间欢声笑语,聊得热火朝天。上官婉儿见此情景,识趣地悄然离开了筵席。
晚宴的菜品,无一不是御膳房精心烹制的杰作,每一道皆堪称巧夺天工的艺术品。首当其冲的是一道“龙凤呈祥”,以鲜嫩的鸡肉与鱼肉精心雕琢成龙凤之形,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要翱翔天际,腾飞而起。龙凤周身,镶嵌着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米,在灯光的轻抚下,闪烁着柔和而迷人的光泽,寓意着吉祥如意,令人赞叹不已。旁边的“牡丹富贵羹”,选用珍贵食材悉心熬制而成,羹汤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浓稠透亮,表面巧妙地漂浮着以花瓣形状食材拼成的牡丹图案,精致绝伦,香气扑鼻,象征着富贵荣华,令人垂涎欲滴。还有那“麒麟玉脍”,精选南海深处的珍稀麒麟鱼,仅取其脊背最为鲜嫩的部分,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精心铺陈在以羊脂玉雕就的麒麟造型之上,周围点缀着五彩斑斓的时鲜蔬果雕成的花卉,宛如一幅绚丽多姿的画卷,入口爽滑鲜嫩,滋味鲜美至极,堪称人间美味。
终于,片刻之后,高宗与武后携手步入殿内。众人见状,赶忙纷纷上前,恭敬跪拜:“拜见父王母后,愿父王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圣稳步走上主位,高坐其上。高宗李治面容和蔼,眼神中透着温和与慈爱,虽历经岁月的洗礼,但帝王的威严依旧不减。武后武则天凤目含威,仪态端庄,身着华丽的凤袍,头戴凤冠,凤冠上的明珠垂落,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尽显母仪天下的雍容风范。
高宗得知儿子李贤归来,心情格外舒畅,笑容满面地赶忙说道:“贤儿,快到父王跟前,让父王好好瞧瞧。”
李贤在兄妹们的簇拥下,被推至高宗和武后身旁。此刻,他们不再仅仅是君臣关系,而是温馨和睦相处的一家人。
台下,诸位皇子、公主以及皇室宗亲依次落座。三殿下李显身着一袭墨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英俊不凡,眼神中透着聪慧与沉稳。太平公主身着粉色宫装,宛如春日盛开的娇艳桃花,眉眼间尽显活泼俏皮之态。其他皇室宗亲亦皆身着盛装,或端庄稳重,或雍容华贵,齐聚于此,共赴这场盛大的晚宴。
待众人依次行礼入座后,晚宴正式拉开帷幕。乐师们奏响悠扬婉转的丝竹之声,舞姬们身着五彩华衣,翩翩起舞。她们长袖挥舞之间,彩带飞扬飘舞,与璀璨的灯光相互辉映,构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绝美画面。
李贤入座之后,心中却始终牵挂着清洛。他表面上与众人亲切寒暄、举杯畅饮,谈笑风生,可眼神中却不时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他担忧清洛醒来不见自己会心生不安,又挂念她醉酒之后身体是否安好。然而,身处这热闹非凡的皇宫盛宴之中,他也只能将这份深深的牵挂深埋心底,强颜欢笑,周全地应对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