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开瞪他一眼,道:“无诏私自回京,被发现了是大罪,到时候整个北域和其他七部都得跟着受罪,你担待得起吗?”
这话噎得青峰一顿,随即小声嘟囔道:“我们是悄悄来的,路上已经很小心了”
看卢开自己走了,青峰立刻跟上去:“唉,你是不知道,这几日昼夜不断,跑死了好几匹马,好容易赶上中都的花灯节,来了却听说人伤了,你是没看见少主的脸,刷一下就白了,急匆匆的来,但是呢,人家哪儿需要少主照顾,里里外外都是人”
卢开低着头赶路,不理会他。
青峰替温晏宁不值,叨叨个没完。
“我们少主也是可怜,少主是想着她,生怕她在谢家受排挤,被谢家的老狐狸们抽经扒皮,可人家呢,看着小日子就过得很不错,你是不知道我们....”
卢开厌烦拍了他头一巴掌:“闭嘴吧你”
青峰不服气,追上去就继续:“你是不知道,京城都怎么传她的,说她连用的洗脚盆都是黄金底的,整块暖玉掏了做的洗脚盆,价值万金。”
卢开总算有点表情。
中都的贵族们就是这么奢靡,更奢侈的他都听过,只是替边防的将士们感到不值。
“万金,万金哪那可是,要是买成米粮送到边防,那将士们起码有段日子不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青峰垂着头,心情十分复杂。
可他知道,他不能在少主面前这么说谢明扬。
少主说过,谢明扬是娇养出来的,合该用最好的。
“唉,我们少主自己省吃俭用,多出来的银钱都贴近军队里了,连给她带过来的礼物都是攒了好久才买的,我当时听着花了几百两我都吓了一跳,谁知道人家洗脚盆都万金,也不知少主现在是什么么心情”
卢开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
“你知不知道这可是中都?我上山的时候就碰见好几个禁军的将领,中都那群老狐狸要是知道少主在这儿,你觉得你们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儿跟我说话?”
说完不解气,又朝着他的头打了一巴掌。
青峰被揍得眼冒金星,怒道:“还不是你们劫了他这么多年的信,不然少主能不管不顾来中都?”
卢开恨铁不成钢揪他的耳朵,道:“你以为这还是在东南孟佳氏呢?她如今是谢家的财神爷,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要是被发现跟北域有牵连,私联边防军一个罪名,中都这些世家就能找借口将她活吞咯!”
青峰耳朵被揪,疼得张牙舞爪。
“放开,疼!”
卢开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得空劝劝少主,她是中都谢家的大小姐,少主即便是把她当亲妹妹也就只能私下写写信聊聊近况,我可以不跟大帅禀报,但是若是再这么不管不顾,也别怪我们不顾情面。”
青峰点点头,不再说话,快步跟上去。
烟花燃尽,中都的游神队伍也已经开始出发。
中都城里,扮演菩萨佛陀法相的公子哥儿和姐儿们在抬轿上,由七八人抬着一顶,在人潮的簇拥下,缓缓向城外走去。
鼓声震耳欲聋,人潮的呼喊声越发鼎沸。
一出城,城外点灯的人就点燃了莲花大灯。
莲花大灯在火焰的燃烧中缓缓升空,又因为底下绑着结实的绳索,在空中被风吹动,栩栩如生。
‘神明’们每过十来米,就升起来一盏莲花大灯,照得周围亮堂堂的。
而议论最多的,当属扮演观自在菩萨的赵柏月。
“天爷哟,真是菩萨下凡咯”
少年明眸皓齿,涂上脂粉,穿上佛衣,扮的又是水月观音像,立腿半仰着的模样,美的雌雄难辨,让人移不开眼睛。
眼中又无世俗欲望,不染纤尘,看着实在是让人心生膜拜之心。
“简直是太美了”
路上撒彩纸的姑娘妇人们,纷纷注目,久久不能回神。
即便是早间还在各种贬低他的男人们,见到他都心生愧意,此等谪仙般的人物,多看一眼都觉得不敬。
一路上鼓声不断,吹吹打打的乐器吵得人耳朵疼。
可百姓们乐此不疲,挎着的篮子都装满了香烛纸钱,准备到大佛堂那处去烧。
另一处轿辇上,扮演佛童子的两人,隔得近,小声正议论着。
见众人都围着赵柏月的轿辇冲他撒花纸,赵柏月轿上的花纸已经堆起来很厚了,人们还不停往他身上撒。
扮神的这些人,谁的轿子上被人们撒的花纸越多,谁的人气就越高。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徒有虚表罢了”
扮演的两人,一人来自邹家,是邹家庶出的四公子,一人来自吴家,也是庶出,因为不得宠,又比不上赵家的门第,自然扮不上有名气的菩萨。
不过赵柏月也好不到哪儿去,秦家的庶子和谢家的庶子都刁难他,偏生让他一个男子去扮了女像的观自在菩萨。
本意是作弄他,可谁知,赵柏月那张脸一出来,引得众人尖叫连连,还没上轿辇,那些小姐们都纷纷冲他撒花纸。
赵柏月倒是神情自然,端看着真像个下凡的菩萨仙人。
一路上人潮不断,氛围不减。
虽说比不得往年热闹,但是世家大族到底是给了静安面子,都来撒了不少钱,本来兴致不高的民众,听说要散财,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种拥堵的场面,都是不用各家的主人亲自来,大都是管家仆从或者一些得脸的庶子庶女在自家的布台上撒钱。
之前散财,众多的民众捡到的也不过寥寥几文,兴致缺缺。
可今日晚间时候,赵家突然贴出告示,说今年散财多加两百两,拢共一千两,引得其他几家也不甘落于人后,纷纷加码,生怕被别人家比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赵家打什么主意,但是这种争斗,是百姓乐意看的,人嘛自然也就多了。
游神的队伍走到静国寺山脚的时候,各大家大大小小的祭台已经准备好了,民众跟在队伍后面,纷纷跃跃欲试,只等游神的队伍一上台阶,立刻就上去抢钱。
“苍天垂怜,佛渡众生,祈世太平,挂帆!!”
前头吆喝的师傅此言一出。
最前头的经幡挂起来,经文齐诵,佛音穿耳,山顶的钟声长鸣于山中。
“散财祈福!”
游神的队伍吹吹打打,端坐着的‘菩萨们’被抬着往前。
各世家站在祭台前也纷纷开始往菩萨轿撵上撒,散在地上的算是菩萨恩惠,落在轿上的算是供给菩萨的香火。
队伍一过,民众蜂拥而上。
最后一只花灯也缓缓升空。
山脚的响声谢明扬饶是在后厢房都听见了。
正用了些斋饭,吃得没什么滋味,只觉得嘴里都是苦味。
随即用手绢擦了擦嘴,问:“今年这气势听着比往年大哈”
夏至点头,正欲说些什么,门口的白刀客就着急忙慌进来。
见谢明玉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过来,白刀客话到喉咙也说不出口。
夏至和谢明扬立刻知道有大事发生,随即命人将谢明玉带下去。
白刀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姐,孟佳夫人,死了”
山下的鼓声越来越重,钟声也长鸣不止。
饶是谢明扬都有些回不过神,喃喃道:“什么?”
白刀客硬着头皮,道:“我们的人本来是去接应秦客他们,走的是林中小路,只觉得山腰林中血腥味重,待到我们的人凑近一看,遍地都是尸体,那马车上还挂着谢家的族徽,我便上前查看,帘子一掀,二夫人....二夫人正坐在马车中,双眼瞪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胸口插了一把剑,人...人已经断气了...估摸着至少死了有半个时辰了”
谢明扬和夏至都面色一变。
谢明扬一联想到谢宏文走时那匆匆的脚步,心里仿佛有无数念头闪过,最后落定在一处上。
“怎么会....”
夏至有些失神,喃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