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拔高的音量惊动了圆桌旁的人,“玉满!”
两人闻声看过去。
只见自醒来清冷出尘,对待凡事都淡淡的人,瞳孔一亮。
季韵赶忙道,“君后记得您的。”
这么明显的事,她又不瞎。
李玉满给了她一脚,“滚去配药。”
说完,便抬脚往里走。
边走边思考,中秋节、认得她……
李玉满几个呼吸间便确定了现在的顾槐记忆停留在哪。
——李家村,应当是两人最恩爱的时候。
见到她,顾槐应当问她去哪了,自己又为何在这。
可话脱口却是道,“玉满,我好像做噩梦了,梦里你对我很不好。”
李玉满低头睨视他,淡淡道,“那不是梦。”
“什么?”
“想记起来吗?”李玉满坐到他旁边,漫不经心地整理衣袍,“我找人给你演。”
“不、不要。”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顾槐感受到李玉满对他的冰冷。
按理他自有傲骨,应当自傲不屈。
可行动却是攀上她,坐上她的腿,一遍遍虔诚地亲她的嘴角,“不好就不好,肯定是我做了错事,我相信你。”
就像在月神下许的愿一样,【恩爱两不疑。】
李玉满勾唇讽刺一笑。
顾槐就是贱。
她捧着他的时候,他不珍惜,端得比谁都高。
现在被她按在泥里了,倒是听话乖顺得很。
哪怕没有记忆,也懂得如何讨好她。
她自然可以借着顾槐没有记忆,跟他装深情,拿到她想要东西,但她不要。
她觉得恶心。
李玉满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与他拉开距离避开。
顾槐追上来,李玉满又抵住他的肩往外推。
“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对你早已不复以往,勿要谈温情,我不杀你,都是我仁慈之极。”
“此番来见你,是为了向你讨要一物。事关大晋是否会再起纷乱,我希望你不要做无谓的隐瞒。”
李玉满毫不留情地将两人之间冰冷的气氛挑破。
顾槐虽然记忆不全,但他不瞎也不是没有常识。
李玉满黑色长袍上绣着的万寿字云龙纹还是认得的。
况且,他对皇宫极为熟悉。
此处是与冷宫只有一墙之隔的冷梅殿。
李玉满没来前,他以为自己在李家村被发现了。
几句言语交锋,以及他清醒以来收到的信息来看。
大晋在他手里失守了。
李玉满与他也成了陌路夫妻。
顾槐重新拾起筷子,“陪我吃一顿饭吧。”
李玉满不动。
顾槐给她碗里添了一块鲈鱼肉,“吃完,就给你。”
“和我谈条件?”李玉满冷笑,“顾槐,你现在没有这个资格。”
顾槐垂下眸,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碗筷,轻声道,“我没有,那天下百姓总有吧。”
李玉满猛地沉眉,像同谁撒气般,重重地拿起筷子,吃人的眼神从未落到餐桌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顾槐看似礼仪得体的用膳,实则狭长的眸子下眼眸破碎的抖动。
他不明白。
前脚还同他恩爱不疑的人,怎么忽地变成了仇敌的模样。
李玉满的变化让他委屈。
“哭什么!”
李玉满厉声道,“别给我玩什么把戏,老子现在看见你就烦,什么眼泪更烦!”
想得入神,委屈得入骨,一时不察竟落泪了。
顾槐在李玉满不满地呵斥中回神,眼睑轻煽,“你又不常来我这,我烦也不过烦这一次,难道这点耐心都没有吗?”
“……”
“你等着,老子一定让你都记起来!”
“愣着干嘛,快点吃!”
被顾槐驳了面子,李玉满莫名地不爽,揪着一些事一顿发泄。
“我哪怕没有记忆,我也敢确保,我对你再不好,也绝对不会莫名其妙地哄你凶你。”
“而且你本来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我不信你没有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还有我现在的失忆,你敢说没有你的手笔?”
顾槐无疑是聪明的,三两句便抓住了反击。
他身穿白衣,因为激动面色薄红。
又长了一副李玉满最爱的颜色。
被他一顿输出,罕见地李玉满竟有些愧疚。
干咳两下,她道,“你还说你没凶我,你刚才说话这么大声几个意思?”
顾槐被她胡搅蛮缠,气得吸了几口气,“我、我方才也就一句大声了点,比起你吼的满殿都听到,我这算什么?”
“赶紧吃赶紧吃,”李玉满疯狂给他夹菜,“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没耐心听。”
“说不过就想堵我嘴?”
顾槐‘啪’地扔下筷子,“你说吧,你要什么!”
李玉满‘啧’了一声。
真是许久没见到顾槐硬气活跃的样子了。
这想法只在她心头一划而过。
面对明显生气的人也没想着哄,道出来意。
顾槐也不藏着掖着,将暗语说给她。
然后立马道,“好了,滚吧!”
“你!”李玉满气笑,“失忆怕不是丢脑子了,而是长胆子了啊!”
顾槐被过身,看也不看李玉满,“你这样睚眦必报的人还留着我,定然是因为我有用。”
“我既然有用,你能奈我何?”
顾槐不但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还很快的明白自己的用处。
李玉满砸帘而出,“给朕找人来演!”
殿内重回寂静,顾槐挺直的背才慢慢松懈。
他将殿外负责洒扫的宫人唤进来。
“陛……君后。”
李氏只是大军来了,其余的人还没来,他们都是宫里的老人。
“不用紧张,我不问什么大事,我只想知道,城中百姓如何了?”
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闭口不言。
只道,“君后今后好好跟陛下过日子吧,外面的事……外面没什么事。”
那些人骂得脏,皇城内外无人不知。
顾槐算是他们伺候的主子中,最温和最大方的。
他们私心里都不想他知道外面的事。
安安分分地在宫殿度过一生便好。
顾槐看着他们躲闪的眼睛,头疼得厉害。
潜意识里,他似乎也十分抗拒想起。
顾槐又晕倒的消息传到李玉满耳中时,她正在给两国写信。
闻言,她连笔尖都未停,只是吩咐撤掉了那些安排出演的人。
听从季韵的嘱咐,不再去刺激他。
可没有外源刺激,顾槐依旧记起来了。
大晚上的在宫里寻死觅活。
若不是宫人发现得早,他就吞金成功了。
大晚上的李玉满被他吓了一大跳,冷汗都出来了。
顾槐可是有大大的用处!
男权主力兵虽除,但一些旮旯犄角的地方还存有不小的势力。
更何况顾槐并不是一个鱼肉百姓的帝王,他在中州地区有着不小的名望,不明不白地死在她入住的皇宫里很容易激起好不容易平复的民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