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若萧不是没想过将木迦带走,或是杀了。
但这些并不现实。
凉州渐渐脱离掌控,木迦这个大块头藏不住,所以也带不走。
至于杀了就更不可能了,小巷中已然表明了木迦身手过人,他只是醉了,不是断手断脚了。
但凡发出一些大动静,他不敢保证玉桂会顾及那几个陌生的女子放弃木迦。
且在木迦说出族谱时,他便隐约中明白了,李氏众人没死。
凉州局势无力回天,他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只知道很多东西以他的身份已然无法调动,所以当务之急便是回京。
震慑李玉桂的梧州十五万士兵,也已经被调往宿州,加大力度往朔州搜寻燕北平的踪迹。
故而,穆若萧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埋了刺,埋个雷。
感情这种东西,除了外部力量阻挠,还有内部瓦解。
……
待到李玉桂救治完,穆若萧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外。
痴迷地看着正在净手的李玉桂,马上要离开了,穆若萧将这一幕刻在脑海里。
但在李玉桂抬头时,他便收起了情绪,抬脚进去,“好了吗?”
玉桂没看他,“人我带走了。”
“嗯,天黑了,路上小心。”穆若萧叮嘱了一句。
按理玉桂也应该礼貌地回一句,可她实在没心情,冷漠地点了点头。
还好人救回来了,要不然她真要动手了。
穆若萧踩在她的雷区蹦跶得够久了的。
松了口气的李玉桂突然看着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问,“木迦呢?”
“……”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的木红讪讪道,“在、在楼上。”
直觉有哪里不对,李玉桂蹙眉视线终于转到了穆若萧身上。
而穆若萧正在小陆公公说话,看起来光明磊落。
李玉桂只能道,“上去接。”
“是。”
木红顺着梯子飞奔往上走,才走到三楼便看见了又重新戴上面巾出来的木迦。
木红抱拳,“副统领,主子请您下去。”
“嗯。”木迦低应了声。
人到齐了,李玉桂准备离开。
离开前当着穆若萧的面,给木迦号了个脉,除了人还有些醉,其余的很正常。
于是,李玉桂只是深深地看了穆若萧一眼,坐车离开。
穆若萧站在门口,目送马车走远,心道,希望这根刺埋久一点,等腐烂了,他再一激,就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了。
可是事情往往便是差了那么一点。
醉了的木迦与平日里那个默默付出的木迦,完全就是两个人。
这边,木迦跟在玉桂身后上车。
一上车就粘着玉桂,一定要玉桂坐他腿上,玉桂嫌弃他腿上硌不坐推了他一下。
哪知这一推把木迦推到了门边,他好大一只使劲往门边的那个小角钻,好像想把自己藏起来,边钻边哭。
“他说的果然是对的,你就是不爱我。”
“是他配不出女儿,你才会纳我的。”
“你就是看我长得有几分像他。”
“呜呜~难怪你最开始的时候,要我这样要我那样,原来是因为他是这样的。”
“呜呜呜~”
醉酒的木迦像极了李芷小朋友。
李玉桂眉心跳了跳,“你给我死过来!”
木迦难过的嗷了一声,抬起婆娑泪眼,控诉道,“你刚刚推了我!”
“过不过来?”李玉桂又问了一句。
酒后壮胆,木迦坚定地摇头,“不要。”
“我、太、伤、心、了。”
这话的语气真像李芷小朋友吃不到糖时,对母父说的话。
李玉桂被他突然的转变也因这句话气笑了。
“过来,给你糖吃。”李玉桂哄道。
马车驶入闹市,耳边传来各色各样的叫喊声,因为凉州即将掌控,萧条的经济也开始复苏。
木迦侧耳倾听,“我要吃糖葫芦,他说你会买给他吃,那你也要买给我。”
此刻被酒精降智的木迦所拥有的认知是,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一个具有攀比心的小朋友。
玉桂道,“你先过来,我就让人去给你买。”
“你给他买的时候,就没有这样。”木迦继续发现端倪,持续控诉。
不要试图和酒鬼讲道理,李玉桂抵住眉心,“来人,给他买!”
坐在门边赶车、听到全部过程的木红木绿都快笑抽了,闻言,木红正色道,“是~”
没多久从门缝里伸进来一串裹着黄糖的冰糖葫芦,木迦接住。
“可以过来了吗!”李玉桂没好气的问。
木迦看了看手上新得的,瘪嘴,“为什么只有一串,你都是给他买两串,轮到我只有一串,为什么?为什么?”
颇有些不依不饶,泼夫的样子。
车外木红赶忙道,“属下再去买两串。”
那个穆若萧就是个事根!
李玉桂屏住气,“停车!”
“你终于要把我赶下车了吗?”木迦歪头问,浓黑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细小的泪珠。
一副被赶下去是理所应当的样子。
李玉桂觉得自己没被他气死,算是命好的。
她推开门,冷声道,“跟上。”
木迦探头出来,木红木绿怕木迦醒酒后会尴尬,已经退出去很远了。
李玉桂顺势伸出手,让他牵着。
木迦像没看见一样,自己狗狗祟祟地摸下马车,“是要把我丢在这里吗?”
木迦很真诚的问,没有伤心。
他三番五次地提到这个词,不由得让玉桂想到,木迦是被亲生父亲丢在路上,被外出老祖宗捡回来的事,大概那时候木迦就是被父亲这样哄着丢掉的。
虽然后面又找到了他父亲,两人同住在峡谷里,但木迦一次没有回去过,自己给自己搭了个小窝,训练完就回那睡觉。
这些都是木迦服侍她第一晚后,玉满手里有关于木迦的完整资料。
她当时看的不上心,记下的东西不多,但回望他的人生,应该也就只有那一次而已,因此他才格外注重实力的提升——他想做一个有用,不被放弃的人。
李玉桂想着心里莫名发酸,主动牵起他的手,“带你去买糖葫芦。”
木迦安静异常。
李玉桂想了想,解开一根发带,“我听说你会一种捆绑,除了你谁也解不开,真的假的?”
“真的。”有点走神的木迦回。
“可我不相信。”
木迦被带歪,“那你要怎么样才相信?”
玉桂是很重要的人,他希望她相信。
李玉桂举起两人相交的手,“捆这个试试。”
木迦咬住糖葫芦,却被李玉桂先一步拿走,“捆好,我确定是真的了再还你。”
木迦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有玉桂给他买的东西做抵押,木迦十分专注,没一会便捆好了,木迦还贴心的打了一个蝴蝶结。
鹅黄色的发带缠住两人的手腕上,在喧闹的烛光下投下一道密不可分的影子。
李玉桂随便扯了几下,“嗯,不错很结实。”
说完,便将木迦心心念念的糖葫芦还给了他,带着他往卖糖葫芦的老伯那走。
春季尾声的夜风将垂落的蝴蝶结吹起,月光下泛着名唤爱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