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李氏从未主动宣传,可济州消息灵通的百姓已然知晓,李氏每过一城,必会开仓放粮救济百姓,放粮是实打实的,不是施粥布善,是让百姓扛着够一家生存的米粮回家。
有些需要修路,修田埂,修大坝的地方,还会并向百姓开放劳务岗位,只要干活就有钱拿,有米领,是活着的菩萨!
故而,李氏名声以极快的速度传播,所到之处,皆受百姓自发迎接。
李玉满见此情景,会心一笑,她弯腰拱手道,“因私事惊扰各位我李家深感不安,今日我身后的杨川正在放粮,有需求者皆可持官府身份牌领粮,还是老规矩,女子或女娃娃领粮,多翻一倍。”
李玉满话音一落, 领头的木迦道,“李家黑甲卫听令,给百姓让道!”
“是!”
令下,黑甲卫皆收其铁刀,往外道靠拢,就连玉满她们的轿撵也往外移了一寸,让出一条足够两人行的道路。
高位者向低位者让道,闻所未闻,可偏偏李氏就是做了。
要去往杨川的行人赶忙爬起,连连躬身谢道。
与之一对比,因一己之私堵着杨川去往春寿一道的洛氏,便显得格外可恨。
洛让此时才屈尊扫了眼路边的行人,她们面黄肌瘦,背上都背着鼓囊的包袱,手边牵着一名或是多名女童,放眼望去,男子竟寥寥无几!
洛让自觉荒唐极了,可还是黑着脸,咬牙道,“让道!”
不同于李氏那边,令达立行,洛氏这边让道让了半刻钟,才挤出一条一人行的小道。
更不同于李氏那众人一边走一边诚恳意切的道谢,洛氏这气氛十分凝重,大家都锯着嘴,埋头往前走。
这样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对比,让洛让脸都要气歪了,端方正直的形象险些没维持住。
旁观这一切的洛曼神色一动,她若是没看错的话,队伍里似乎有女兵?
这便是向她抛来橄榄枝的李氏?
真真是名不虚传!
平民百姓走空后,洛让才用眼神示意洛韧说话。
洛韧上前一步道,“就是你李氏挟持了我洛家的小公子?”
李玉满慢悠悠地持着花木扇,靠过来。
她身后的李玉珠等人也一一下轿。
李玉满嘴角挂笑打头,李玉珠等人分立跟随。
明明几人神情轻松,为首的人还带着笑,可随着她们的靠近,洛韧觉得周边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他哪怕面对老夫人盛怒时,都不会有这样的感受,偏在一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
洛韧强撑着才让自己的腿不后退,不让自己堕了洛氏的名声。
可惜他做了一堆的心理建设,李玉满途经他时连一个余光都未曾赏赐给他,越过他直直朝洛让的方向看去,微微颔首,“久仰。”
洛让以为李玉满是对她说话,刚刚的失态好似一晃而过,神情愈发自在,高傲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可他又怎么知道,李玉满是在与他斜上方的洛曼打招呼。
洛曼,一个白手起家,不靠任何人,但凭着自己能力,稳坐济州第一大商户的人,她便是让王怀仁头疼不已的竞争对手。
不过她在商道上并不唤这个名字,而是被人唤做,金昌曼娘。
洛曼也知晓李玉满动作的含义,她微微欠身,表示敬意。
李玉满无视的行为,激怒了洛韧,怒火让他鼓起了些许勇气,他怒气冲冲地回过身,“说你呢,为什么无故扣押我洛氏的小公子?”
李玉满仍旧未理他,她将视线放在洛让身上,缓缓开口,“抱歉,我这人从不与狗说话。”
洛韧顿时面红耳赤,宰相门前七品官,自从他做了洛氏的管事,何人见了他不礼让三分!
他想口出狂言,却被洛让一个眼神拦下了。
洛让最讨厌强势的女子,但不可否认,眼前这人,有强势的资本。
洛让微笑道,“不知李氏为何要扣下延之?”
这次李玉满没有刁难,她冷脸道,“洛延之阻碍了殿下的部署,我扣下他有何不妥?”
“殿下?”
这个突兀的、不可能在此处出现的称呼,使得洛让心头一惊,眉头紧锁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压低声音道,“您说的是……”
李玉满往上京的方向拱手,斜睨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承基太子,这天下除了他还有何人敢唤太子!”
洛让一时间被她虎住,连连称是,“是是是,唯有承基太子才配得上这个称呼。”
说着,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小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示?”
李玉满侧身让他看清她身后的黑甲,同样低声回道,“我后面的是太子的私卫,他交于我济州李氏,希望我李氏能靠这些私卫掌控济州,将济州划分到他的麾下。”
洛让先是一愣,而后仔细琢磨越发觉得有道理,李家最近在济州弄出的风云不少,可上面却一直没有表示,这证明什么?
证明她在上京有人!
洛氏是承基太子埋在济州的暗棋,这是洛让接手了洛家才知晓的事,洛氏一共知晓此事人也不过两人,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与承基太子保持通信的洛老夫人。
听闻李氏在任城杀了不少人,为何独独没有杀延之,那势必是太子向她提洛氏。
洛让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笑面上,“哈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顿了顿,他又拱手道,“想来殿下与你提及过我们洛家,既是同僚,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延之。”
李玉满见他已然了解了她的意思,她展开扇面,遮住口鼻忽悠道,“我不是在扣押他,是在锻炼他。”
“锻炼?”洛让皱了皱眉,“还请您直说,我上年纪了,这脑袋不比你们年轻人。”
李玉满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你自个看吧。”
洛让充满敬意地接双手接过,信很短,可内容却让洛让胆战,笔迹更让他灰心。
他也是有幸在书房见过太子亲笔信的人,这字迹分明就是!
洛氏立于济州全靠手中的兵权,如今要全部交予李氏,这……莫不是说太子要放弃洛氏,转头扶植李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