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外。
狐夭夭被无穷无尽的自爆弄得烦不胜烦。
她不是一个看重法器之人，因为任何大代价弄来的法器，最终均无法带回妖域，供妖驱使。
她对法器的唯一要求便是，够用就行。
于是，在断裂十七柄凡品玄器后，狐夭夭手中仅剩最后一柄，面对守在洞口边密密麻麻的白袍教众，再不敢冒进。
狐夭夭细细感知心魂传来的内容。
如此距离，已有把握远程激活定妖珠，轻易救下江苟铭。
但……那还得看江苟铭值不值得她救。
“目前看来，始道教之人仅能通过祭坛召唤魔族残魂，而非连通大陆，没了法器，我这一身修为发挥不了十之一二，既然如此，那便再等等罢。”
狐夭夭斟酌再三，终是决定观望一阵。
如果说，昨夜江苟铭与那二人一同归山她还能打个乙，暂且搁置杀意，再给一次考验机会，那么当江苟铭选择只身犯险那一刻起，便只剩下甲或不及格两种结果了。
蛮勇非勇。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愚蠢。
狐夭夭也想知道，倘若自己得到通知后才下山，也就是晚两个时辰赶到，江苟铭的选择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还要救人么？有意思……”
……
“误会？”
柳莹猛地睁开双眼，大大的瞳孔满是疑惑。
难道说，江苟铭不是来救她的？
那为何方才会说“好不容易把你救醒”？
如果只是为了阻止魔族的计划，完全可以连她一起杀啊！
显然，江苟铭的回答让她的大脑有些过载。
不知道正在被此次命定事件的正主偷窥的江苟铭，却是没想那么多，直言不讳道：
“作为始道教圣女，你生来没有选择，换做是我，也会为了摆脱人柱竭尽全力。环境造就性格，性格造就选择，选择造就命运，命运造就结局，奸恶之辈的结局便是死，这无可厚非……”
“既然如此——”
“但，人与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江苟铭微微一笑，柳莹更懵了。
“谁让你遇到了我？我确实觉得你可怜，但并非是因为同情和交情才将你救下，我不杀你，仅是我心中的正义不允许，与你何干？”
好一句与你何干，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仅柳莹觉得是诡辩，就连偷窥中的狐夭夭也觉得离谱。
哪有这样开导人的？
不过，江苟铭却不管这两人如何想，仍旧自顾自说道：“命运命运……之前你与我谈论修仙的意义，其中有关正邪，可还记得？”
可还记得？
柳莹当然记得，便是因为那句话她才下定决心的。
“善恶自有他人定义，人活一世，但求问心无愧即可……”柳莹呢喃道。
江苟铭摇头，“我问的是你的回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那么，我问你，你此番求死，是为了谁？”
“为了……谁？”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
这个答案本可以脱口而出，但在直视到江苟铭那双冷漠的眼眸后，柳莹却始终无法开口。
我当真……是为了自己？
柳莹仔细回想，心里没由来地一颤。
累了是真的，想让这些人付出代价也是真的，但是，她想死吗？
答案是否定的。
若非无可奈何，万策尽矣，看不见丝毫希望，又有哪个修道者会把死当成自己的终极答案？而倘若她真的善良，求死是难以对抗内心的煎熬，给害过之人一个交代，那么她从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做了！
一件明确的坏事，往往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第一次之前，总是充满深思熟虑。
柳莹不得不承认，她是自私的。
她还不想死。
见柳莹沉默，江苟铭忽地想到自己，不免感慨。
“活着，便是那么一件不可饶恕的事么？”
“人总是自私的，我不会替被你害过的人原谅你，但作为我个人十分自私的见解，死既是对善的辜负，亦是对恶的背叛，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不准逃避！”
“命运对你不公，就全力去抗争它！像我一样，像每个修道者一样，面对资质，面对雷劫，面对世间上一切困境，逆流而上！”
江苟铭字字铿锵，仿佛一柄尖刀，将柳莹的内心扎得千疮百孔。
不知不觉，柳莹已满脸泪痕。
“江师弟，我……还有救吗？”
“有！”
江苟铭看着并未变动的选项四，用力点头。
柳莹的人生中从未有人对她施以援手，她的天空总是灰暗的，看不见任何光亮。
她努力点燃自己，照亮自己。
但，一片漆黑的世界里，火焰也会感到迷茫。
在此处。
光，真的有必要存在吗？
江苟铭告诉她，有必要！
她感觉她的世界中，第一次有了自己以外的光亮。
狐夭夭也有些触动，忽然记起一些往事，那时候她那尚存于世的父亲也是如此锻炼她，只不过……
“江师弟，我……能相信你吗？”
“呃，还是别了，”江苟铭挠了挠头，一秒毁气氛，“信任这东西太沉重，总之，兰志卿那时候我都没杀他，我救你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何况，你折磨我那么久，还没补偿我叻！”
“呵呵，江师弟能这么说，师姐倒是放心了。”
柳莹破涕为笑。
眼中死志褪尽，重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反正他人不出手，那只魔头也不会允我自裁，那师姐便……再挣扎一会儿好了。”
此话一出，空气中的生命之息仿佛受到感召，疯狂朝柳莹聚集而去。
柳莹闷哼，露出一丝痛苦和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身内的结晶忽然如雪般融化，消失不见。
死尸的生机再无法支撑魔魂，五十教众身形僵硬，外貌随着生命之息抽离逐渐回归正常，接连倒下。
咚咚咚……
天窗上方白袍如饺子般落下，连那二百五十教众亦不例外！
无数魔气逃逸，于祭坛周围徘徊。
四处传来呜咽之声，仿佛阴魂咆哮，充斥着不甘与愤怒。
“啊……”
柳莹忍不住大叫，外貌回归正常，一缕状似魔族、远比周围更浓郁的魔气从她体内冒出，接着拧成一股，猛然钻入一旁昏迷的青袍大祭司体内。
“哈哈哈哈……”
柳莹倒下，“大祭司”站了起来。
那熟悉又斑驳不清的声音再度响起。
“蝼蚁，感谢你助我拿到元婴境的躯壳！作为答谢，我将赐你永恒的安息！”
便见“大祭司”伸手一握。
一颗巨大深邃的能量球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骤然朝江苟铭压去！
“糟糕！”
方才还沉浸在回忆中的狐夭夭，倏地惊醒过来。
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有没有能力战胜一名被魔族降临的元婴大圆满修士，下意识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