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远的丧事办得很是简单。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庶民,而且又因为小李氏和小杨氏的事惹恼了长公主,如今门可罗雀。
皇上念及他曾经为利国利民出谋划策,所以没有再追究他把平阳侯府的东西偷卖出去的事。
人死债消。
顾瑀倒是因祸得福,将此事推到了阿九和杨怀远身上,最终以折损私卫阿九的代价了结了此事,虽然回到了东宫,但是也彻底失去了皇上的信任。
没有哪个天子能容许储君养着私卫。
即便阿九不承认,但是有龙卫在,一试便知。
小李氏和小杨氏被送官,因谋害杨怀远一事各灌了一碗哑药,判秋后问斩。
杨婉仪作为杨怀远的女儿,自然是要守灵。
可现在的她如稚童,看上去压根不懂这些规矩,跪不住半点。
“我的腿很痛。”杨婉仪揉着膝盖,坐在地上,撅起嘴巴,不满地说道,“我要回家。”
“死的可是你父亲,你不去看看?”顾悦扫了一眼被放在棺材里的杨怀远,似笑非笑地说道,“作为他最疼爱的女儿,说不定你多看几眼,他就起死回生呢?”
这话听着当真是有些惊悚。
三夫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顾悦。
在她心里,这位郡主可从来都不会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如今,突然提起这种话题,难不成……杨怀远没死?
想到这里,三夫人忍不住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杨怀远的尸体,越看越觉得心惊。
按说杨怀远身上也该出现尸斑了,可是他瞧着与常人无异,所以她的猜测也许是真的!
可……既然是已成定局,必然是其中有她不知晓的缘由。
不介入他人因果,就是生存之道。
“我不要看死人!”杨婉仪立刻哭嚎道,“母亲,救命,有人欺负我!”
自那日流下那滴眼泪之后,杨怀远就再无任何动静,好像真的已经死了一般。
“小姐,别哭了,郡主只是跟您说笑的。”因为陈嬷嬷受了伤,所以跟在杨婉仪身边是个小宫女,这会急得满头大汗,连声劝说道,“而且那里头躺着的是小姐的父亲,不是旁人!”
怎么能这么闹腾?
若是传出去,只怕二小姐的名声就毁了个彻底。
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好名声了。
“姐姐,她在这里闹得厉害,为何不让她回去?”杨婉歆见杨婉仪哭闹不止,忍不住问道,“左右也没几个人过来。”
从杨婉仪出现就一直在哭闹,听得她脑子都快炸了。
“她的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等到需要好的时候,自然就好了。”顾悦微微一笑,拍了拍杨婉歆的肩膀说道,“这守灵的事,本就是她该守的,跪在这里闹,也得跪着,若是放她回去,那岂不是如了她的意?”
故意在这又哭又闹,不就是想借机回去么?
想得美。
顾悦抬手,一箭就射在了杨婉仪的左腿旁边。
杨婉仪的哭声戛然而止,抬眸状似惊恐地看着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瞧着格外滑稽。
顾悦冷声道,“好好跪着,再闹的话,我这箭就保不齐失了准头,到时候直接扎进你的脑袋,让你去陪他。”
杨婉仪顿时乖巧地跪在原地,低着头不敢再动。
灵堂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不可避免地暗中松了口气。
“姐姐,还是你厉害。”
要不是场合不对,杨婉歆都想大笑出声,终于有人能制住杨婉仪了。
“何家到!”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唱喏,随后何翌带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
“姐姐,那姑娘是何家嫡出的三小姐何瑶儿。”杨婉歆瞧见少女似乎很是意外,对顾悦附耳低语道,“京中甚少有她的传闻,平日宴会也很少见到她,说是身子不好,所以并不常出门。”
杨婉歆知道顾悦在外头多年,所以怕她认不清,特意跟她点明来人的身份。
“翌哥哥。”
这一次,杨婉仪倒是学乖了,答谢之后才扯着何翌的衣袖,委屈巴巴地开口。
“他们都欺负我。”
何翌还带着伤,但是依旧温润地安抚杨婉仪,看上去好像完全不计较先前的龃龉。
“郡主安好。”那少女并不看何翌,反倒是走到了顾悦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道,“民女何瑶儿,行三,早就仰慕郡主多时,特意求兄长带民女过来拜见郡主。”
“何三小姐。”顾悦颔首,很是平静,“多谢。”
虽然杨怀远的丧礼何营山没有到,但是让长子带着嫡女过来,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不过对于顾悦来说,她并没有跟何家交好的意思,自然也不会太过热络。
“郡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很显然,何瑶儿跟顾悦想的截然相反,她眼中的热切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姐姐。”杨婉歆觉得这何瑶儿怪怪的,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我陪你一起?”
“不必。”顾悦摆摆手,淡声道,“何小姐请。”
她也想知道何瑶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转身朝着外头走去,都是女子,身边又有丫头陪着,倒也不会引起什么非议。
杨婉歆蹙眉,转过头却意外发现正在安慰杨婉仪的何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眼神中的冷意让她不寒而栗。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何翌已经低下头去,好像刚才不过是她的一场错觉。
这何家兄妹到底想做什么?
杨婉歆有些担心,待会她得提醒郡主一二,瞧着何翌那眼神都不怀好意。
而顾悦带着何瑶儿走到一处凉亭站定,转头看着她,并未开口。
“郡主。”何瑶儿比顾悦要矮一些,所以说话的时候要抬头看她,“我十分倾慕郡主,想跟郡主交好,郡主能赏个脸吗?”
够直白,也够坦诚。
“何小姐应该知道,我与贵府的关系着实谈不上太好。”顾悦挑眉,意有所指地问道,“而且就在几日前,我才刚刚伤了你兄长,何小姐难道不怨恨我?”
“不过是个庶出的而已。”何瑶儿立刻摇头,毫不在意地说道,“若是郡主不喜欢,那我回去寻个由头打发了他,给郡主出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