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弼教家里穷得叮当响,老鼠来串门都得自带干粮。
他一咬牙,决定跟村里那帮二愣子出门闯荡,美其名曰“经商”,其实就是瞎晃荡。
一次,他那艘名叫“迟早要完号”的破船在洞庭湖上漂。
湖面忽然水花四溅,跟开了锅似的。
一条扬子鳄,大概是游泳没看黄历,被一支冷箭射了个透心凉,箭头还带倒钩,十分不讲武德。
旁边一条小鱼,也不知是它粉丝还是怎么的,死死衔着鳄鱼尾巴,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把湖水都咸了几分。
船上众人一看,哟呵,今日加餐。
七手八脚就把这一大一小给捞了上来,准备整个“江湖两鲜”。
陈弼教瞅着那扬子鳄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那点儿不多的同情心突然泛滥了。
他对着船老大,一个脸上写满“莫挨老子”的汉子,作揖道:“大哥,放了它吧,皮糙肉厚的,也不好吃。”
船老大白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脑子可能被门夹过。
陈弼教也不管,从怀里掏出珍藏多年的祖传草药——其实就是几片风干的白菜帮子,胡乱抹在扬子鳄的伤口上。
“去吧皮卡丘!”他喊了一声,众人合力把扬子鳄丢回了水里。
那小鱼也“嗖”地一下跟着潜了下去,估计是去叫救护车了。
两年后,陈弼教又坐着“迟早要完又升级版号”路过洞庭湖。
天有不测风云,船有旦夕祸福。
一阵妖风刮过,小船当场表演了个空中解体。
陈弼教抓住一块漂浮的搓衣板,在湖里狗刨了半天,终于被冲上一个荒无人烟,连鸟都不拉屎的小岛。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发绿光,晃晃悠悠往岛内走。
走到半山腰,好家伙,仙气儿没看着,倒看见一群姑娘骑着高头大马在林子里撒欢儿。
马是好马,就是眼神不太好,老往树上撞。
姑娘们英姿飒爽,手里拿着弹弓,正对着一群蝴蝶“啪啪啪”。
陈弼教厚着脸皮凑到一名侍卫旁边,那侍卫头盔上插着根鸡毛掸子,威风凛凛。
“大哥,有馍没?”
侍卫斜了他一眼:“此乃西湖主狩猎场,闲杂人等速速退散,否则拉去喂鱼,不,喂蝴蝶。”
陈弼教哪敢久留,连滚带爬下了山。
山脚下,一座宫殿金碧辉煌,闪得他差点以为自己得了白内障。
宫殿门口挂着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随便进”。
陈弼教心想,这仙境还挺接地气。
他溜达进去,只见花园里一位少女正荡秋千,那秋千绳子是用彩虹编的,荡起来能飞出五彩祥云屁。
少女笑声跟银铃似的,就是有点跑调。
这必定是那西湖主家的公主了,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可惜脑门上贴着张“今日不宜出门”的符。
公主荡够了,一甩头,飘然而去,留下一个倩影和一地瓜子皮。
陈弼教眼尖,发现草地上掉了一块红手帕,上面绣着一只歪嘴小黄鸭。
他捡起来,文青病发作,掏出随身携带的半截眉笔,在手帕上龙飞凤舞题了首打油诗:
“小鸭小鸭真可爱,公主公主你别拽。手帕掉了赶紧捡,不然罚你饿三天。”
刚写完,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子急匆匆跑来找手帕。
一瞅,嘿,手帕还在,就是多了几行鬼画符。
女子大惊失色:“大胆狂徒!竟敢在公主的御用擦鼻涕布上乱涂乱画!你死定了!”
陈弼教吓得一哆嗦,刚想求饶。
女子又仔细看了看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板起脸:“不过嘛,公主殿下看了这诗,似乎龙颜大悦,笑得花枝乱颤,假牙都飞出去了。你小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谁知,宫里有个大嘴巴宫女,外号“八卦传声筒”,把这事儿添油加醋传到了王妃耳朵里。
王妃一听,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本宫的女儿也是他能调戏的?来人,把那写歪诗的登徒子给本宫抓来,剁碎了喂王八!”
眼看陈弼教就要被拖出去领盒饭。
关键时刻,先前那捡手帕的丫环突然“咦”了一声,指着陈弼教的鼻子。
“等等!王妃娘娘,奴婢瞧着这人眼熟!”
她围着陈弼教转了两圈,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娘娘,您还记得大明湖畔,啊不,洞庭湖里那只受伤的扬子鳄吗?就是这位公子用白菜帮子救了您啊!”
王妃一愣,仔细打量陈弼教,鳄鱼眼(已化人形)里闪过一丝恍然。
原来,这王妃就是当年那只被陈弼教用白菜帮子“治好”的扬子鳄。
而那丫环,自然就是那条忠心耿耿的小破鱼。
误会解除,王妃立马换了副嘴脸,拉着陈弼教的手,热情得像推销保健品。
当晚便大摆筵席,山珍海味流水似的端上来,就是那道“红烧扬子鳄”被陈弼教强烈要求撤了下去。
王妃越看陈弼教越顺眼,觉得红巾题诗这事儿,简直是月老牵错了红线,不,是牵对了钢筋。
“此乃天赐良缘啊!”王妃一拍桌子,“我女儿就许配给你了!彩礼嘛,意思意思给个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夜明珠就行。”
陈弼教稀里糊涂就成了驸马爷,跟公主拜了天地。
夫妻二人,一个傻白甜,一个穷酸秀才,日子过得倒也鸡飞狗跳,十分恩爱。
陈弼教在岛上住了些日子,山珍海味吃腻了,仙女也看烦了。
他开始想念家里的老爹老娘,还有他那黄脸婆媳妇做的窝窝头。
于是写了封信,内容大概是:“爹娘妻,吾已成仙,勿念。速寄银两,岛上物价太贵。”
让一个长着翅膀的仆人(据说是鸟人族)送回家报平安。
半年后,陈弼教带着几箱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外加一头会喷火的宠物小蜥蜴,衣锦还乡。
他在老家盖了座豪宅,九九八十一间房,院子里还修了个游泳池,专门用来养那只喷火小蜥蜴。
从此过上了挥金如土,夜夜笙歌的奢靡生活,隔三差五就请客吃饭,把方圆百里的地痞流氓都发展成了饭搭子。
后来,陈弼教的朋友梁公子,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从外地浪荡回来。
他乘船经过洞庭湖,正欣赏湖光山色,忽然看见湖中央飘来一艘豪华游轮,比泰坦尼克号还气派。
船头站着一位美男子,白衣胜雪,风度翩翩,左拥右抱全是绝色美女,手里还摇着一把镶钻的折扇。
梁公子定睛一看,我勒个去,这不是陈弼教那货吗?
他赶紧让船家靠过去,登船拜访。
那湖上的陈弼教见到老友,十分高兴,立刻命令美女们出来给梁公子表演胸口碎大石,啊不,是行酒唱歌。
酒过三巡,湖上陈弼教还豪爽地送了梁公子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亮得能当探照灯使。
梁公子揣着夜明珠,晕晕乎乎回到家。
第二天就去陈府探望陈弼教。
结果发现,陈弼教正在家里跟一群狐朋狗友斗地主,满嘴“王炸”“春天”。
梁公子大为惊奇,就把昨天在洞庭湖上看到他的事说了一遍。
陈弼教听完,一脸懵逼:“老梁,你是不是喝高了?我这几天连大门都没出过,哪儿来的豪华游轮和美女?你怕是见了鬼,还是个艳鬼。”
梁公子看看手里的夜明珠,又看看一脸无辜的陈弼教,百思不得其解。
陈弼教就这样,过上了人间仙境两头跑,老婆孩子热炕头,外加湖上小情人的快活日子。
他一直活到八十一岁,无疾而终。
出殡那天,棺材特别定制,镶金嵌玉,八八六十四人抬。
结果抬棺的人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劲。
“哎,我说,这棺材怎么越来越轻了?难道陈老爷减肥成功了?”
众人好奇,撬开棺材一看。
里面空空如也,别说尸体,连根毛都没有,只留下一张纸条,上书:“本尊已回西湖岛续费VIp,勿念。另,棺材钱记得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