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巽,京城出了名的闲散贵公子,此刻却对街头巷尾的喧嚣生出了几分兴致。
他方才结束了一场与御花园野猫关于半块点心归属权的激烈谈判,最终以猫主子的爪子险胜一筹收场。
王子巽揉了揉差点被挠花的手背,决定去民间采风,寻找点宫墙之内没有的新鲜玩意儿。
正溜达间,一阵“呱呱唧唧、咕咕嘎嘎”的奇特噪音,毫无征兆地钻入他的耳膜,比一百只吵架的八哥还魔音贯耳。
他好奇心顿起,循着那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街角乌泱泱围了一圈人,个个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
人群中央,一个汉子,头顶一片蔫了吧唧的荷叶权当帽子,身上胡乱裹缠着几片破旧渔网,权当是最新款的丐帮时装。
此人正蹲在一个磨得油光发亮的木头盒子前,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
那木盒看着有些年头,边角都已磨损,盒盖上却用不知名的红色染料,歪歪扭扭涂抹着“御赐第一呱”几个大字,透着一股山寨的皇家气派。
木盒内部被巧妙地隔成了十二个小单间,每个单间里都端坐着一只肚子鼓鼓的青蛙,通体碧绿,眼神半睁半闭,流露出一种“爷早已看穿一切”的沧桑。
汉子手中捏着一根细长的竹棍,那竹棍尖端被打磨得溜光水滑,显然是吃饭的家伙。
他先是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那声音沙哑得,仿佛刚吞下了一把沙子。
“列位看官,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今日小老儿献丑,给各位爷来一段真正的天籁之音。”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用那竹棍尖端,不偏不倚,精准点在其中一只青蛙的脑门正中央。
“呱。”
那青蛙极其敷衍地叫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充满了对打扰它思考蛙生的不满。
王子巽嘴角微微上扬,这等市井奇技,倒比宫中那些乐师照本宣科的演奏,多了几分鲜活的野趣。
人群中有人象征性地丢了几枚铜钱,叮叮当当落在汉子脚边一只豁了口的陶碗里,声音不大,却也悦耳。
汉子一见有赏,原本无精打采的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角的皱纹挤得能夹死苍蝇。
他精神大振,抄起那根细竹棍,对着那十二只青蛙的脑门,开始了一场眼花缭乱的精准打击。
竹棍在他指尖上下翻飞,速度快到只留下一串虚影,每一次落下都精准无误地命中目标,力道却又恰到好处,绝不伤及分毫。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随即上演。
那些青蛙在他竹棍的指挥下,此起彼伏地发出“呱呱”之声,然而这些声音竟不再是先前那般杂乱无章的聒噪。
它们奇迹般地组合起来,化作一段段清晰可辨、抑扬顿挫的乐曲,宫商角徵羽,五音俱全,丝毫不乱。
曲调时而高亢激越,隐约间竟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听得人热血沸腾。
时而婉转低徊,细腻处又似少女在月下轻声叹息,勾起人心底的几缕愁思。
围观的百姓们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般的景象。
谁能想到,这几只平日里只会趴在烂泥塘里发呆的青蛙,此刻竟能合奏出如此摄人心魄的华美乐章。
王子巽也不禁暗自喝彩,这位貌不惊人的民间艺人,其驯蛙之术,当真是神乎其技,化腐朽为神奇。
这哪里是在敲打几只寻常青蛙,这分明是在唤醒沉睡于凡间的乐神。
那十二只青蛙,此刻已不再是池塘边的鼓噪者,而是一群技艺超群、配合默契的民间演奏大师。
它们用自己独特的嗓音倾情演绎,用自己的脑门充当着世间最奇特的乐器。
一曲终了,四周先是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赏钱如同冰雹一般砸向那只破陶碗,很快堆起了个小尖。
汉子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根,对着那十二只青蛙连连作揖,态度恭敬无比。
“多谢各位大师倾情演奏,今晚加餐,管饱。”
青蛙们集体翻了个心照不宣的白眼,内心却在合计:“下次演出费能不能多分两只小虫,这天天被敲脑壳,营养得跟上才行。”
王子巽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个绝妙的念头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这青蛙天团若是能引入宫中,在父皇的寿宴上露一手,那必定是惊艳四座,成为一段佳话。
他甚至开始盘算,下次万国来朝,就让这青蛙天团献上一曲《八方来贺》,定能让那些番邦使节惊掉一地下巴,领略天朝文化的博大精深与无穷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