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的雕花木门在陈恪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秋日的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廊下几位重臣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分明。
严世蕃蟒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正拦在高拱面前,独眼中闪烁着捕食者般的光芒。
\"高阁老这就走了?\"严世蕃的声音刻意拖长,像钝刀刮过青石,\"想扳倒我们取而代之?首辅的位置也不会是你的。\"
高拱的云雁补子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剧烈晃动,浓眉下的眼睛如炬火般灼人:\"高某不图高位,只求坦坦荡荡,,不似某些人行蛇鼠勾当还要巧立名目。\"他重重甩袖,官袍下摆带起一阵风,\"告辞!\"
陈恪看见高拱离去时紧绷的后背——这位清流领袖深知和严世蕃这\"滚刀肉\"争吵毫无意义,但骨子里的刚直又让他忍不住反唇相讥。
严世蕃的独眼转向张居正,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张神童,都说你从小聪慧,可还能看清?\"蟒袍下的手指意有所指地指向陈恪离去的方向,\"你那后进友人已经走在你前面甚远了,你反而处处给人捣乱却没能奏效,岂不贻笑大方?\"
张居正的青色官袍纹丝不动,面容沉静如水。
他缓缓拱手,声音不疾不徐:\"多谢小阁老提醒。子恒能力我知晓,国家有此栋梁,在下荣幸之至。\"突然话锋一转,\"但不知子恒此去苏州,东楼兄能否睡得安稳?\"
严世蕃的独眼微微眯起,他正要反唇相讥,余光却瞥见陈恪正向这边走来,便冷哼一声:\"陈学士就尽管给胡宗宪捣乱吧!\"说罢转身离去,金线蟒袍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流光。
陈恪冷眼看着严世蕃远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张居正转过身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政见不同,子恒。\"张居正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上,\"有时候你也不要怪我。\"
陈恪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让张居正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跳:\"我怎么会怪你呢?在浙江你可是一直帮了我大忙的。\"
张居正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时候陈恪还能开玩笑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陈恪不等他回应,已大步离去,五品獬豸补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秋风卷着落叶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旋,张居正站在原地,看着陈恪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陈恪走过转角,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知道,自己与张居正终究不是一路人。
那位未来的首辅大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始终是为了这个国家。
他不会责怪张居正的选择,正如他不会认同那些手段——这是时代局限在他们价值观上刻下的鸿沟。
而他要走的路,是必须披荆斩棘冲出重围的一条险路。
在这条路上,永远只有和嘉靖\"双排\",其他任何人都给不了他足够的支持。
严党贪婪无度,清流迂腐守旧,裕王优柔寡断,景王急功近利...
知乎收藏夹《明代政治生态分析》自动翻开:【当所有势力都无法依靠时,皇权是改革者唯一的杠杆】。
陈恪的皂靴踏过一片枯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抬头望向西苑方向,那里龙涎香的烟雾仍在袅袅升起。
\"穿越者守则第二百二十三条:\"陈恪在心中默念,\"当你必须与虎谋皮时,请记住——既要让老虎吃饱,又要确保自己不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