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背起王氏,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陈恪望着母亲离去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转身摸向西厢房。月光被乌云遮蔽,整个院落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窸窣声提醒着危险正在逼近。
常乐的房门虚掩着。陈恪刚推开门,就听见床榻上一阵急促的翻身声。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常乐拥被坐起,中衣的系带松开了两寸,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出奇,像极了八岁那年躲在桂花树后准备恶作剧时的模样。
\"你、你干什么...\"常乐的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着锦被边缘。
陈恪看到她耳尖红得几乎透明,连脖颈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陈恪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怀里。
薄薄的中衣下,少女温软的曲线让他心头一颤,但此刻他无暇多想。\"有倭寇,\"他在常乐耳边低语,热气喷在她敏感的耳垂上,\"母亲已经随阿大先走,我掩护你。\"
常乐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猛地推开陈恪,眼中的羞意还未褪去,却已经利落地扯过床头的衣裳。
陈恪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雪白的肩头闪过,常乐已经系好了外裳,连发髻都用一根银簪飞快挽起。
\"我不走。\"她抓起枕边的荷包塞进袖中,声音压得极低却斩钉截铁,\"你以为我是那种遇事就躲的闺阁小姐?\"
屋外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陈恪的瞳孔骤然收缩——搜索声已经逼近到院墙外了。他一把扣住常乐的手腕:\"乐儿,跟紧我!\"
两人猫着腰溜出房门时,东厢突然传来丫鬟的尖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常乐的手在陈恪掌心发抖,却倔强地不肯松开。
陈恪拉着她闪进后院那间堆放杂物的偏房,木门合上的瞬间,一道寒光擦着门缝劈了进来。
\"蹲下!\"陈恪将常乐往墙角一推,自己却慢了半步。
倭刀划破夜色,在他背上撕开一道火辣辣的伤口。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衣衫,陈恪闷哼一声,踉跄着撞进常乐怀里。
常乐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她从荷包里摸出三枚银针,手腕一抖,针尖在月光下划出三道银线。
持刀的倭寇喉头\"咯咯\"作响,捂着脖子栽倒在地。陈恪惊讶地看到,那针尾竟缀着小小的铃铛——正是当年常乐用来捉弄他的同款。
\"看什么看?\"常乐眼眶通红,手却稳如磐石地扶住他,\"你以为我这几年就只会绣花?\"
陈恪想笑,却被背上的伤扯得倒抽冷气。
屋外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至少有七八个人正朝这边围拢。
他强撑着直起身,指向角落里蒙着粗布的一堆物件:\"把左边那块布掀开。\"
常乐掀开布幔,露出一个两米深的洞口,这是陈恪当年自制烧玻璃的土窑。
陈恪拽着她钻进去,狭小的空间让两人不得不紧紧相贴。常乐的心跳声近在咫尺,快得像受惊的小鹿。
\"听着,\"陈恪的唇几乎贴在常乐耳畔,\"还记得我炸飞你家茅房那次吗?\"他摸索着从瓮壁暗格里掏出一包油纸裹着的粉末,\"硝石、硫磺和木炭,比例不对但足够响。\"
常乐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利落地解下腰间丝绦,三两下就帮陈恪系好了引线。
屋门被踹开的巨响震得陶瓮嗡嗡作响,倭寇们低沉的交谈声夹杂着物品翻倒的动静越来越近。
\"三、二...\"陈恪数着脚步声,在最近的一个影子掠过瓮口时猛地拉动引线。火折子\"嗤\"地燃起,引线冒着火星飞快缩短。
陈恪用整个身体将常乐压在洞底。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他最后听见的是常乐带着哭腔的呼喊:\"陈恪你混蛋!你要是敢死——\"
气浪掀翻了屋顶,土窑洞在冲击波中剧烈摇晃。
陈恪的视野被刺目的白光充满,背上温热的液体不断渗出,常乐的泪水滴在他脸上,滚烫得像那年夏天她故意塞进他嘴里的辣椒糖。
远处传来锦衣卫特有的铜哨声,阿大的吼叫穿透烟尘:\"大人!小姐!\"但陈恪的意识已经随着背上火辣的疼痛,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常乐的脸是他在黑暗中最后看到的画面——沾着烟灰却依然明艳,杏眼里盛着全世界的星光,就像八岁那年,她站在桂花树下,缠着他讲故事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