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福海离开后，碎玉轩偏殿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甄嬛僵立在原地，江福海那句“学习纯元福晋的一颦一笑”如同魔咒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刚才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一股夹杂着屈辱和暴戾的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学？好，我学！】
她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癫狂的冷笑。既然皇后和华妃都逼她，那就别怪她将这“学习”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她猛地转身，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窗外正殿的方向。
“流朱！”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祥的平静。
流朱应声而入，看到甄嬛那异常冷静却眼神骇人的模样，心头一跳：“小主？”
“去，”甄嬛的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流朱能听见，“仔细打听清楚，芳贵人每日几时用安胎药，药渣倒在何处，经手的是哪些人…还有，她平日里最爱在碎玉轩哪处走动，身边通常跟着几个人。”
流朱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小主…您…您真要…”
“怎么？”甄嬛猛地转头盯着她，眼神冰冷刺骨，“连你也要违逆我吗？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她逼近一步，气息喷在流朱脸上：“她们不是要我学纯元吗？那我就学给她看！纯元福晋‘温柔善良’，自然不会害人。可若芳贵人自己‘不小心’冲撞了什么，或是吃错了什么东西，那便是她福薄，与我何干？与‘纯元’何干？！”
她将恶毒的计谋扭曲地套上“学习纯元”的外衣，仿佛这样就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Npd那强大的自我欺骗能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流朱被她的眼神和话语吓得魂飞魄散，深知已无法劝阻，只得颤声应道：“…是，奴婢…奴婢这就去。”
与此同时，江福海已回到景仁宫，将甄嬛那强忍怨恨、不得不顺从的反应，一丝不差地回禀给了宜修。
宜修闻言，只是轻轻拨弄着腕上的佛珠，唇角泛起一丝洞悉一切的冷笑。
“狗急跳墙了。”她淡淡道，“本宫和华妃逼得越紧，她对芳贵人那胎的恶意就越盛。也好，本宫倒要看看，她这只困兽，能使出什么手段。”
剪秋在一旁低声道：“娘娘，是否需要暗中加派人手，护着芳贵人那边？”
宜修抬眸，目光幽深：“不必过度保护。水至清则无鱼。总要让她觉得有机可乘，她才会真正出手。本宫要的，不是防范，是抓她一个现行。”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何况，芳贵人也不是全无准备。本宫倒盼着这位‘菀答应’能‘学’得更像一些，最好…能让本宫那位好姐姐在天之灵也一下。”
接下来的几日，碎玉轩表面风平浪静。
甄嬛果然“顺从”地开始临摹纯元皇后的字帖，只是那笔墨间，总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而暗地里，通过流朱小心翼翼的打探，她逐渐摸清了芳贵人的一些习惯：
安胎药通常在午膳后半个时辰由小厨房煎好，由芳贵人的贴身宫女亲自端回正殿。药渣会统一倒在碎玉轩后院一个固定的角落，每日有专人清理。芳贵人午后喜欢在碎玉轩的小花园里散步半柱香的时间，通常只带两个贴身宫女。
信息一点点汇聚，一个阴毒的计划在甄嬛脑中逐渐成型。她看着窗外那株开得正艳的海棠，眼神冰冷。
【芳贵人，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还怀了不该怀的孩子…】
就在她暗自谋划之际，崔槿汐端着新的字帖走了进来，平静无波地开口：“小主，皇后娘娘命奴婢送来纯元福晋昔日最爱抄写的《金刚经》摹本，请您今日临摹前三品。娘娘说，习字亦需静心。”
甄嬛接过那冰冷的经卷，指尖发白。
【静心？等我送那孩子上路，自然就静心了！】
此时，流朱陷入了内心的挣扎。流朱本来良知就高于浣碧，只是比较好糊弄罢了，但谋害芳贵人的孩子这件事，她心里还是觉得太危险且心里过不去——原世界线就是她对甄嬛和果郡王私会表达了“不该这样”才有了撞刀死这种结果。
流朱思来想去，只有浣碧可以交流。
她找到了浣碧，如实说：“小主刚刚告诉我说，希望我留意芳贵人的行踪，找机会打胎…这种事怎么可以？”
浣碧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以前在甄府的时候，她动不动叫你伙同起来拐卖小孩，你怎么不会有良心谴责？”
甄嬛在入宫时的主角光环不是100%，而是73%，就是拐卖小孩+让甄远道父亲跪女儿这些行为导致的下降，浣碧虽然受到主角光环影响，并不会反对甄嬛这些行为，但她同样知道拐卖小孩是不对的。
流朱咬了咬牙：“那不一样！”在流朱的观念里，下人、百姓家小孩，那些算人吗？甄嬛说过，那些不算！于是流朱连她自己的命都看不起，说撞刀就撞刀，忠心就完事了，怎么会把别人当人呢？
浣碧虽然比流朱心狠手辣，但在价值观上她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听到流朱这种话，浣碧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更深了，她看着流朱，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流朱，你莫不是在这宫里待久了，真把主子们的命当命，把我们自己，还有外面那些人的命，都当成脚下的泥了？”
她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锥心：“在甄府时，她让你拐卖孩童，你说那是‘不算人’的。如今在宫里，她让你谋害皇嗣，你倒觉得心里过不去了？难道芳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命，那些被我们亲手卖掉的孩子就不是命？你这良心，倒是会长眼睛，专挑着主子们看得到的地方长？”
流朱被问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词，只能梗着脖子道：“那…那怎么能一样！那是皇嗣！是天家血脉！万一事发，我们、我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呵，”浣碧冷笑一声，“原来你不是觉得害命不对，是怕死啊。” 她语气尖刻，直接撕开了流朱那点自欺欺人的伪装。“既然怕死，当初在甄府怎么就敢做？还不是觉得那些平民百姓奈何不了我们？如今进了宫，对手变成了更厉害的主子，你才知道怕了？”
她看着流朱慌乱的眼神，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更深的疲惫和认命：“流朱，醒醒吧。从我们跟着她踏进这紫禁城开始，就没了回头路。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我现在心里都清楚。顺着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逆着她…” 浣碧没有说完，但那个未尽之语带来的寒意，让流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把事做得干净，别留下把柄。至于良心？” 浣碧自嘲地笑了笑，“那东西，早在甄府的时候，就被她一点点磨没了。现在才想起来捡，未免太晚了。”
说完，浣碧不再看流朱惨白的脸色，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留下流朱一个人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根深蒂固的忠心和被甄嬛灌输的扭曲价值观，另一边是残存的良知和对死亡的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
天黑了。碎玉轩偏殿内，夜色深沉。
烛火摇曳，映照在甄嬛苍白而执拗的脸上。浣碧和流朱垂手站在她面前，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都打听清楚了？”甄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浣碧上前一步，低声道：“回小主，基本摸清了。芳贵人每日午膳后的安胎药，是由她的心腹宫女白月在小厨房亲自煎制，煎好后直接端回正殿，途中不停留。药渣会倒在后院东北角的那个废弃花坛里，第二天清晨才会有粗使太监来清理。”
甄嬛眼中精光一闪：“也就是说，从药渣倒掉，到被清理，有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
“是。”浣碧应道，她迟疑了一下，“小主，我们…我们真的要…” 即便是她，想到要亲手谋害皇嗣，依旧感到一阵寒意。
甄嬛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刀，打断了她：“怎么？事到临头，你怕了？” 她不待浣碧回答，又看向脸色惨白、眼神躲闪的流朱，冷笑道：“还是说，你们都想在这碎玉轩里，陪着我一辈子烂死？！”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蛊惑与胁迫：“我们不是要亲手下毒，那样太蠢。流朱，”她转向流朱，“你明日趁人不注意，去太医院…不，不能去太医院，”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你去御花园，找那种不起眼的，性子寒凉，或者活血化瘀的野草，比如…比如益母草！对，就找益母草，要连根带叶，悄悄地挖回来，务必不能让人看见！”
流朱浑身一颤，益母草…那是对孕妇极为不利的东西！“小主…”
“闭嘴！”甄嬛厉声低喝，“按我说的做！挖回来后，交给浣碧。” 她转而看向浣碧，“浣碧，你负责将那些益母草的汁液想办法混进芳贵人倒掉的药渣里。记住，不是要她立刻小产，而是要一点点地…让她的胎像不知不觉地变得不稳。”
她的计划恶毒而谨慎。直接下毒风险太大，容易被查出。但将药性寒凉、活血化瘀的益母草汁混入废弃的药渣，即便被人发现，也可以推脱是御花园的野草种子被风吹落，自然生长所致。而药渣堆积之处，气味混杂，少量益母草的气息很难被察觉。只要芳贵人持续“无意间”接触到这些被“污染”的药渣气息，日积月累，胎气必然受损。
“可是小主，”浣碧仍有疑虑，“那药渣堆味道冲人，平日根本无人靠近，如何能确保芳贵人会接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