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言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无比的陌生，就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我一直以为你最爱的人是林氏，所以你偏爱二皇兄，可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你真正爱的只是你自己，或者说只是你手中的权利。
“我现在明白了，不管是林家，柳家还是姚家，他们都有不俗的背景，而萧家，我的外祖父早就辞官返乡了，唯一的男丁也没有当官的念头，因此，才会成为你心中最合适的选择。”
说到这里，他不禁自嘲一笑：
“就在刚刚，我甚至觉得可能是自己误会您了，可能您其实是爱我的，真的事事都在为我考虑。但现在想想，您之所以会选我当这个继承人，就是因为萧家没人了，所以我最合适，您要的是一个无牵无挂的继承人。”
建安帝也不否认，直接点头：
“没错，这就是掌权之人要考虑的，我们的心中不该有太多的牵绊，不该有太多私人的情感。不止我这么想，其实你皇祖父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他当初为何会千挑万选，最后选中你的母亲，成为我的太子妃呢？”
“可是父皇，就因为您的这些想法，我经历了多少次生死，若不是我上次早有准备，您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建安帝的身体微僵，他看向了面前的儿子，他说那番话的时候，脸上毫无波澜，眼神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他嘴唇嗫嚅了片刻，说出了一句：
“父皇已经悔恨过了！”
赵景言仍旧用毫无感情的目光看着他：
“悔恨，悔恨有用吗？没用。若不是我命硬，您觉得这江山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是太子还是睿王？”
建安帝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接下来自己儿子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他就更加回答不上来了。
“我母后也是被你杀的吧？”
建安帝瞳孔微颤，不敢去和自己的儿子对视，明显是心虚了。
赵景言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笑意，只是那笑让人毛骨悚然：
“你当上皇帝的那一刻，你就开始各种的算计，各种的铲除异己，你把所有自认为对你有威胁的人全都给杀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镇国大将军陆衍通。老师只是因为用兵如神，只是因为打了太多的胜仗，立的功太大，所以你觉得他功高盖主，他该死。明明他都已经把兵权还给你了，你还是不愿意放过他，甚至还利用某个人沟通外敌给他定了个叛国的罪名，将他满门抄斩。
“小姑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竟然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就那样莫名其妙的含冤而死，父皇，您的心是铁做的吗？十三年过去了，你又可曾后悔过自己当初的这个决定？”
建安帝的手握紧了，他连喘了好几口粗气，稳定下心神，这才说道：
“景言，我知道你跟你小姑姑关系好，我也知道你跟陆衍通关系好，可你要知道，陆衍通的功劳太大了，达到可以撼动皇权的地步，这种人绝对不能留。不是说他有反叛之心，而是怕他有反叛之心，就算他当时没有，那以后呢，说不准哪天就有了，只要有反叛的能力，那就必须除掉。
“至于你小姑姑，陆家都满门抄斩了，朕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留下来？那岂不是让她这辈子一直痛恨朕？所以，还不如干脆送她一起去，至少让他们在九泉之下还可以团聚，这是朕可以给他们唯一的一点仁慈了。”
这话都把赵景言给听无语了！仁慈，把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杀了，然后送她去九泉之下找他们，这叫仁慈？
见到赵景言的那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建安帝突然变得严肃而认真了起来：
“景言，不要觉得这些事情让你无法接受，你要明白，身为一个皇帝，一国之君，那就必须做到有取有舍，想要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利，那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陆家已经成了气候，必须除掉。在朝中，又何止只有陆家，所以朕这些年都在一个一个的铲除掉。今天父皇就告诉你，等你日后登基成为新帝，不管曾经有什么人跟你多要好，只要他的能力或者地位声望威胁到皇权，那就必须铲除干净。”
他很突然的把视线转向了外面，补充了一句：
“例如那个在北境战场上，屡立奇功的李青。”
赵景言的眼睛眯了眯，他没有去接这话，而是接住了刚才断掉的另一个话题：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除掉我母后不可呢？萧家已经没有人在朝堂之上了，就只剩下我母后一个人了。就算你真的是为了我好，除掉我的亲生母亲这又算什么事？”
建安帝微微摇了摇头：“说实话，朕原本是没打算要你母后的命的。只是她太过精明，老早就看出了朕的用意，这样的女人日后肯定会搞出大动静，怕就怕在你根基不稳的情况下，她有可能会把一部分的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女人嘛，还是单纯一点好！”
赵景言握了握拳头，要不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父亲，要不是因为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他可能真的会一拳头招呼过去。
建安帝自然能看出自己这个儿子现在很愤怒，所以他干脆跳了个话题说道：
“景言，你现在平安回来就表示那逆子的所作所为，你们已经知道了。朕让人送出去的密诏也已经到了你们的手里。你立刻想办法出宫去天机阁找国师。父皇早早就写好了继位诏书，在他手中握着。你去找他，让他出面，等一切平息之后，由他宣读诏书，立你为新君。
“至于你父皇我，在你们成功拨乱反正之前，贤妃母子肯定还会对我动手，他们会做什么，朕虽然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能不能活着撑到那个时候还难说。去吧，你快去找国师吧，他的话没人敢不信服。”
赵景言的表情变得无比复杂，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很干脆的，他直接转身离开了。他真的没有什么想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
深夜天机阁，炼丹房内飘出了袅袅青烟，一股药香充斥着整座院子。
两名童子原本靠在廊下打着瞌睡，都被这股香气给叫醒了。
揉了揉眼睛，互看了对方一眼，很突然的，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狂喜之色。
下一秒，他们同时蹦起，朝炼丹房跑去。边跑还边喊道：
“师父，仙药是不是要出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