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上书房的那一天，是一个冬日的上午，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落雪的青石板上。
康熙二十五年，在一场瑞雪中开始。
今年格外冷些，胤祚裹紧了身上的端罩。
虽然有太阳，也没让那一层厚厚的雪化去，相反，一阵风吹过，冻的他蔫头耷耳。
呼呼呼，胤祚哈了两下自己的手，试着搓了搓。
他一路上手里捂着玉髓暖手炉，倒是不冷，两只手暖烘烘的，可就是想搓一搓。
到了上书房，胤祚摘下耳罩，去了头上的黑狐帽，又解下身上的端罩。
静悄悄的到了那个特意空着的位置去。
胤祺满是不可置信，用一种不可思议而不能相信的眼神跟随着胤祚的背影。
他已经到了两个时辰了，看着六弟久久不来，从一开始的担心到疑惑到麻木，到现在的不可置信。
胤祚的哈哈珠子们倒是来的早，一个个看着正襟危坐的样子。
胤祺还以为六弟是起晚了，毕竟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能在这天逃课不是。
可是……
看着隔了一个位置的胤佑，还有坐在末位的胤禩。
胤祺觉得那个空着的位置，怎么看怎么突兀。
胤祚落座，没引起一点师傅的注意。
好像本该就是如此，这很正常似的。
胤祺凝眉不语，这……
胤祚向他五哥挑眉，接着，又给另一侧的胤佑一个微笑。
他六阿哥，又回来了！
哈哈珠子们好像立刻有了主心骨，每个人腰背挺直，肩膀打开，可谓是神清气爽。
他们阿哥爷来了。
胤祚视线一扫，看到了坐在末端的胤禩。
八弟身上穿的，是他送的那皮子呢。
觉禅娘娘用了啊。
很好很好，没有被压箱底的收起来，派上了用场。
本来胤祚是觉得有很大的可能这料子会被弃之不用呢，惠妃娘娘可能早就准备好了。
胤祚收回视线，端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很快就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去。
胤祺翘首以盼，心里像有千万只小虫子在挠。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奈何有师傅盯着，他和胤祚没法说小话。
就这么挨着，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胤祚就起身离去。
胤祺目瞪口呆，六弟才来了多久？
这这这这这……
而且这一个时辰里，他还休息了一刻钟呢。
胤祚要去不远处的一个偏殿听他的西洋传教士师傅授课，只能眨眨眼，权当和五哥的告别。
胤祺那眼睛瞪的，一团迷雾笼罩着他的脑袋，让他昏沉，让他难以集中精力。
直到讲台上的师傅都发现了他的不专注，胤祺被师傅盯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忙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尴尬的垂下脑袋。
而等到胤祺和胤祚能站在一起说话，已经是下午的骑射课了。
胤祚睡了半个时辰的午觉，精神抖擞的走向骑射场地。
“五哥！”
胤祚轻轻挥手，打了个招呼，那灿烂的笑容与落在他身上的阳光遥相呼应，差点刺瞎了胤祺的眼。
“六弟……”
胤祺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而且对他来说，是个噩梦，他的好弟弟好像变成了他看得着摸不到的虚无缥缈的存在，怎么离他那么远呢？
最痛苦的距离，无过于我在上书房里，而你在寝殿。
胤祚表情丝毫未变，自然的站到胤祺身边，将他唤醒。
“五哥！”
“六弟。”
胤祺这才像大梦初醒，在哪个梦境转了一圈才晃悠回来似的。
那梦中的人物，竟然就站在他的身前。
若不是仙术，哪能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躲懒。
不不不，就算是仙人，他汗阿玛也想摁着他们学习。
就算是真龙天子，就如汗阿玛本人，对于读书也只能呕心沥血。
这都是汗阿玛的强制要求啊！
胤祺悲怆。
他竟然不敢问胤祚怎么这么晚才来。
生怕那个结果是他无法承受的。
奈何胤祺就这么看着胤祚的嘴唇一张一合。
“汗阿玛说，我的课程和哥哥们不同，也是对哥哥们寄予厚望，我这个不成器的。”
胤祚哀声叹气，“没法时刻跟五哥一起了。”
胤祺如晴天霹雳，他也不成器呀，若是必要他可以承认他连个泥也不是，他根本制不成任何器物呀，制不好的，制不好的。
“五哥，我身子不好，你也知道的。”
胤祚坦然，胤祺却想起了之前的惊险，那心里的羡慕转化为对弟弟的心疼。
六弟现在虽看起来身体康健，但到底是经过那么多风雨的身子，的确该小心将养着。
胤祺接受的倒也快。
胤祚强压住自己上翘的嘴角，努力维持平常姿态。
睡得多才能长高嘛，以后睡眠这么充足，他又天天吃的营养搭配，又喝羊奶牛奶的，以后肯定是个一米八巴图鲁。
上辈子他十六岁那年，虽然瘦的露出肋骨，空留着一米七多的骨头架子，但他觉得当时是很有希望长到一米八多的。
胤祚暗暗给自己打气，他可得将身高从娃娃抓起。
他大哥就很伟岸，那个子，站在他们这群弟弟面前，就像看小鸡仔似的。
“六哥。”
胤祚在这偷偷比划自己身高呢，就听到一个呼唤他的声音。
胤禩正带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站在胤祚身后。
“是八弟啊。”
胤祚平时和这个弟弟少有接触，但也态度温和的和他说话。
“怎么了？”
胤禩面带感激，神色恳切，看起来很是真挚。
“这件端罩是额娘给我做的，额娘说是六哥特意送的料子，弟弟感激不尽。”
胤祚一听是这件事，忙摆摆手表示。
“不是什么大事，八弟第一次来上书房，当哥哥的也算是给了进学之礼。”
不用感谢，你额娘可夸了我好几句，而且，看在我额娘的面子嘛。
胤禩却笑容更显真挚，正想借此多和胤祚搭几句话，却不想一阵风刮过，有人挡在了他的身前。
“胤祚啊，走走走，大哥继续带你去练布库，他们这些刚来的小的还是学骑马呢，半天上不了马，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等我离开上书房，可就没这机会了，别人教你我可不放心……”
正是闻风赶来的胤禔，提溜着胤祚就走远了。
胤祚只来得及匆匆和胤祺、胤禩告别。
接着就随着絮絮叨叨的大哥而去。
胤禩面色僵硬，他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来和六哥搭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