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阿狸也跟着挤了进来，此刻宗恒已彻底被药性冲垮，靠在木箱上昏昏沉沉，几乎不省人事。
帐篷的布帘被外面的人掀开大半，周围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流民和官员，指指点点的声音隐约传来。
春喜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沈知念手背上：“夫人，都怪我，我刚才不该走开的……”
沈知念披着春喜带着体温的外套，稍稍稳住心神，柔声安抚：“别急，去我马车上把备用衣服拿来。”
许阿狸连忙将自己从马车上取来的襦裙递上前：“穿我的吧，现成的，就不用麻烦跑一趟了。”
沈知念冷冷扫了她一眼，声音冰寒：“不必了。你留着自己穿吧。”
“沈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许阿狸立刻摆出委屈的样子，眼眶泛红，“我好心给你拿衣服遮羞，难道还拿出错了？”
春喜抹了一把眼泪，目光狠狠剜过帐篷里的宋鹤鸣和许阿狸，咬着牙道：“今日之事绝非意外！我一定会告诉将军，定会把那些使坏陷害我们夫人的人都揪出来，让他们一一付出代价！”
许阿狸却巴不得她去告诉裴淮年，闻言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刻意的“坦荡”：“好啊，最好现在就把裴将军请来！正好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也好还沈姐姐一个清白，省得被人背后嚼舌根。”
她心里打着算盘……
真要调查起来，她只需“实话实说”——
亲眼看见沈知念与宗恒在帐篷里拉扯，宗恒还神色不对。
想必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夫人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裴淮年就算再信任沈知念，心里也定会埋下芥蒂。
沈知念看着许阿狸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冷了下去。
她抬手按住春喜的肩膀，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拿衣服。”
春喜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许阿狸一眼，转身冲出帐篷。
帐篷外，赵承锦终于迈开脚步，走到门口，目光扫过里面的一片狼藉，最后落在沈知念身上，沉声道：“裴夫人，需要帮忙吗？”
沈知念抬眼看向他，并没有挪动窝身的地方。
她此刻穿着春喜的丫鬟外套，与自己平日的衣着相差甚远，面对朝廷命官，总归是不合体统的。
而且，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帐篷里宋鹤鸣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许阿狸又在一旁上蹿下跳，煽风点火。
若是就这么狼狈地走了，只会让人越发揣测，倒不如留在这“战场”上，把事情说清楚。
于是她定了定神，抬手指了指靠在木箱上、意识模糊的宗恒：“多谢赵公子。宗恒他从刚才就不对劲，浑身燥热，神志不清，恐怕是被人下了药，麻烦您派个人去请大夫来看看。”
赵承锦闻言，立刻转头对身后的随从吩咐了一句，随从应声快步离开。
他又看向帐篷内的宋鹤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侯爷，里面是将军夫人，你在此处多有不妥，出来吧。”
宋鹤鸣攥着拳头，指节泛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有满腹不甘，脱口而出：“知念过去是我的夫人，我跟她之间……”
“够了！”沈知念厉声打断他，眼神冷冽如冰，“宋鹤鸣，我现在是裴淮年的妻子，请你自重。”
她最怕他搬出过去的纠葛，此刻说这些，无疑是火上浇油，只会让局面更难收拾。
宋鹤鸣被她这声喝斥堵得哑口无言，闷着头，脚步沉重地正要往外走。
许阿狸见场面有平息的迹象，哪里肯罢休？
立刻又凑到赵承锦跟前，脸上堆着焦灼的神色，声音却刻意扬得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赵公子也看到了，这可不是小事啊！沈姐姐衣衫不整，宗公子又昏昏沉沉的不对劲，孤男寡女在帐篷里待了这么久，若是传出去，不光将军府和宗家，连定远侯府的名声怕是都要被连累……”
她这话看似在担忧各家名声，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往沈知念和宗恒身上泼脏水，还故意把宋鹤鸣的侯府也扯进来，想让他不得不站在自己这边。
赵承锦瞥了一眼许阿狸，“是吗？你是说刚才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许阿狸被问的一愣，却依旧不死心，偷偷往宋鹤鸣那边递了个眼色，想让他帮腔。
可宋鹤鸣此刻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沈知念那句“请你自重”，哪里还顾得上她的暗示，只闷头走出了帐篷，站在雪地里，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与烦躁。
帐篷内，沈知念看着许阿狸那副模样，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念头，今日的事，也许跟她脱不开关系。
……
裴淮年回到将军府，刚要回自己房间，却在回廊处遇到了芷岚和欧阳静婉。
两人凑在一处，似乎正说着什么，见他过来才停了话头。
芷岚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叠着几件干净衣裳，见了他便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羞怯的神色，声音软糯又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将军。”
欧阳静婉闻声转头，脸上堆起熟稔的笑意：“淮年，回来了。”
她瞥了眼芷岚手里的托盘，对芷岚道，“快，正好帮将军把盔甲换下来，一天忙于公务，也累了。”
芷岚立刻点头应是，端着托盘就想上前。
裴淮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拒绝：“不必，我回……”
话到嘴边，他忽然想起昨日是和沈知念一同歇在她的寝室的，那处本就不是他平日的住处，便转了话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不必，我自己可以。”
“可……夫人安排我伺候将军起居，总归是要尽到本分的。”芷岚垂着眼睑，声音压得更低，听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您若是觉得不方便，我把干净衣物送到房间里就好？这几日都是我在收拾您的换洗衣物，总该知道您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