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倩倩提前准备了三个剧本。
《田螺姑娘》
《小王子》
《白蛇：我穿越书生去赶考？！》
林乔一边下楼，一边翻看着刚刚在艺术楼三楼打印机打印出来的《白蛇：我穿越书生去赶考》。
另外两本在李夏至和林秋雨的手上。
“林乔你那本给我看看，我感觉我这本有点无聊。”李夏至递出手里的《小王子》，和林乔交换了一下。
“学姐走之前说剧本我们要再改一改，不能完全照抄。”
林秋雨合上手里的《田螺姑娘》，看向林乔说道。“你现在在一班了，可以去问一下许霜，上次艺术节的剧本就是她改的。”
看着林秋雨期盼的眼神，林乔嘴角抽搐了下。
虽然理解你很想把今年的元旦晚会办好，但大姐你这样说很打击我唉！这么不相信我的嘛。
“如果她不忙的话……我回头去问问……”林乔挠头笑了笑。
“唉可惜可惜，我今年演不了了……”李夏至轻轻摇了摇头，也把手中剧本递还给林乔。
“你要想演也可以啊，我给你改一个‘夏至姑娘’……”
“噗……那你去主持啊！”李夏至有点难绷地笑着说道。
“那算了……”
主持节目作为整个晚会最重要的部分，无大心脏不可堪其任。
林乔觉得现在的自己还差点火候。
到了艺术楼的一楼，因为商讨元旦晚会延长了时间，这会儿已经没多少人了，走廊中回荡着保洁阿姨拖把移动的‘啪啪’声。
林秋雨走在两人的前面，缓缓拉开了艺术楼今年新换的玻璃双开门。
冷风裹挟着细雪稍入，艺术楼外的平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哇，下得这么大了。”
李夏至带上了外套的帽子，小心翼翼地出门。
林乔扶着把手，半身探出门。
他看着整个三中都被轻盈的薄雪覆盖，从树叶到地面白茫茫的一大片，也是感到有些震撼。
林秋雨也戴上了帽子，她拢着手两步走到台阶下站定。
李夏至回头看向林乔，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么早下雪，连老天爷都那么偏爱你啊。”
“啥？”林乔一头雾水。
没有理解李夏至的意思，但林乔第一时间想的是，是不是因为在1班待了半个月自己也已经偏离了正常人的思维。
“林乔，生日快乐！”
李夏至扭过身，接过林秋雨递来的小雪人，小心翼翼捧着递给林乔。
这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的雪人，由两个大小不一的雪球和两只细小的枯枝组成，李夏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张微笑贴纸当做了雪人的脸。
因为一直放在外面淋雪，送到林乔手里时，这只雪人已经大了一圈，圆滚滚的。
“啊？”
林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微张着嘴，他翻手看了下表。
【11月23日|17:55】
“林乔，生日快乐！”林秋雨也捧着一个小雪人递给林乔。
因为捧得时间太长了，她的那双小手被冻得通红。
“啊啊，谢谢，谢谢……”
林乔想起来了。
去年过年在李夏至那边的时候，为了应付她的追问，那时的自己随意诌了个日期当做生日告诉了她。
这么久过去，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她还一直都记得……
缓缓抬起双臂，看着掌中两只可爱的小雪人。
林秋雨那只雪人的表情贴纸还有些脱落，随风微微摇晃着。
林乔的鼻子忽然有点酸。
板板正正的生日自己期待了十几年都无人问津，而去年随口说出来一句可笑的假话竟然真的有人放在心上……
老天爷，你真是太偏爱我了啊。
“林乔，今天我和秋雨都在猜测你爷爷是不是宜月市市长……”
李夏至咧嘴开心地笑着。“哇真的，宜月市哪有这么早的雪啊，还正好赶上你的生日……”
“夏至说可能是你的市长爷爷今天高兴，‘嘭’一声发射一个降雪导弹给大孙子助兴！”
林秋雨似乎也很兴奋，在飘飞的细雪中，她笑着说一声‘嘭’，而后张开双臂，无数晶莹的雪粒洒在了她灰色羽绒服的臂弯里。
“今天我孙子生日！给他弄个白色烟花玩玩！”
李夏至趁机占便宜，哑着嗓子模仿中老年男人的声音，讥笑着看向林乔。
但想象中林乔无语的神态并没有出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笑着看向李夏至。
“谢谢你。”
李夏至讥讽的笑容凝固了，嘴唇开合，她的声音有些滞滞的。“没……没事……你不嫌这个礼物廉价就行……”
她的这句话让林乔感觉喉咙有点发紧。
“不会的。”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掌中小雪人的微笑脸。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又说谎了，他总是说谎。
林乔抿了下嘴。
这并不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这是他记事起收到的过的唯一的生日礼物，没有比较级，何来‘最’之说？
此刻为了掩饰自己不曾收到过生日礼物的不堪，他再一次欺骗了李夏至。
“不会是最好的。”
李夏至忽然笑道。
风越来越大了，原本左右摇摆晃晃悠悠的细雪集体倾斜着下落，李夏至外套帽子外沿的一圈毛毛也随风倾斜。
细软的毛绒轻轻抚摸着她俏丽的脸蛋。
林乔怔怔地看着她如幼鹿般水润灵动的黑眸。
她的声音随着风雪逸散。
“明年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个更好的。”
——————
林乔想了很多办法，试图让这两只小雪人存活得久一些。
藏在教学楼下花苑角落的雪堆里。
距离太远心里不踏实，不行。
放在教室的水房里。
太热化的太快了，不行。
放在走廊护栏上。
风一吹就掉了，不行。
放在1班教室里侧的窗户边。
那边坐了好几个糖人，不行。
……
思来想去，林乔还是决定把这两个小雪人放自己这里。
他从大办公室里拿来了个铁盒子埋雪堆里冻了半个小时再带回1班，然后把两个小雪人放了进去。
林乔坐在位上，铁盒搁置在他的腿上，里面立着的两只小雪人微笑着看向他。
晚自习还没开始，但1班基本已经静下来了。
这个时间点是岩立军刷新概率最高的时候，所以林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露就秒。
忽然，他察觉到了来自左边的视线。
是刘蛟宇。
除了黑色的口罩他今天还戴了黑色的手套，看厚度好像还是加绒款。
手套上沾了细碎的雪屑，掌心捧着一个精致的小雪人。
这个雪人的精致程度远远甚至超过了林乔盒子里的那两个，雪球的光滑程度甚至让人怀疑它的材质是不是塑料。
用砂砾和小石子雕刻的脸栩栩如生。
刘蛟宇看着林乔的铁盒子，以及那盒子中的两个小雪人。
他的雪人底部已经开始融化，摊开的雪水渗进手套，渍深一片黑色。
“要不一起放进来？”
林乔把铁盒平移朝同桌递了递，这种大小的雪人，长方形的铁盒能放下四个。
“谢……谢……”
这次林乔总算听到了。
真是难得。
看着两人中间铁盒子中的三个小雪人，林乔的嘴角微微扬起。
今天心情真不错，11月23日，不是生日胜似生日，就把它定为幸运日吧。
“踏，踏，踏……”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立军突袭。
林乔后颈的汗毛瞬间立起。
刚刚的注意力都放在刘蛟宇和雪人身上，心跳范围缩小让岩立军悄咪爬过来了
他下意识地发力，想把铁盒拉回他这边。
“嗞。”
指甲剐蹭铁皮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林乔的眼神呆滞，手中空空如也。
刘蛟宇竟然比他先发力，装着三个雪人的铁盒被他拿走，放到了桌洞里。
呛鼻的烟草味逐渐靠近，看来岩立军刚刚点完一根。
林乔微微侧目看着那张戴着口罩的侧脸，刘蛟宇的耳廓部位已经开始发红。
你抢个毛啊孩子，你能抗住岩立军之怒吗？
“啪。”
一个粗糙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林乔的肩膀上。
刘蛟宇浑身一抖。
“出来。”
中年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
林乔沉吸一口气起身，跟着岩立军从后门走出1班。
天已经黑了，但在教学楼投射出而出的冷冽光芒外，还是能看出雪越下越大了。
岩立军站到护栏前，转身，竟看见刘蛟宇也跟了出来，他缓缓站到了林乔旁边。
“你……你干啥？”岩立军有些疑惑。
“？”
刘蛟宇愣了一下，他扭头看向林乔。
林乔赶紧对他使了个眼色。
这老登眼瞎没看到，你还不跑？怎么着是想自首？
看着瘦小的少年从后门回到教室，林乔松了一口气。
看来岩立军拉他出来并不是刚刚那个雪人的事，可能只是问问他在1班的情况。
还好刚刚那盒小雪人让刘蛟宇拿走了……
“怎么样？在1班？1班老师教的好吧。”
岩立军笑着说道。
林乔看着他那堪称恐怖的笑容，喉咙滚动了下。
“挺好的，三中老师教的都挺好的……”
“昂。”
岩立军侧目看向护栏外的风雪，他接着问道。“你妈同意你来零班了？同意你来1班？”
这个问题真问住了林乔，他迟疑了一会儿。
“就是这次期中……我又进前六十了……其实我妈一直对我的成绩不太信任，上学期期末进一次她感觉是巧合……”
我滴妈呀你在说些什么？
林乔感觉自己的逻辑都有些混乱了……
然后就是学生时代最恐怖的事件之一，老师不说话，只是“嗯~嗯~”地点头，让你说完了再继续说，继续说完了再继续说，直到没话说陷入沉默……
岩立军和林乔此刻就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
雪穿过护栏，稍进走廊，打在林乔的脸上，凉凉的。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刚刚是谁说今天是幸运日的？拉出来斩了……
就在林乔的思维天马行空已经要随着风雪一同飘向远方的时候，岩立军终于开口了。
“做好自己，其实在哪学都是一样的。”
“是的，是的。”
林乔十分好学生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怎么做好自己，弄清什么是对自己好的，什么是对自己坏的，这才是最关键的……”
“是的。”
“弄清楚后，再趋利避害，从古至今所有生物都是这样的，它们这样生存，我们这样进步……”
“嗯。”
“所以。”
岩立军收起远眺风雪的视线，扭头看向林乔。
“收起你对许霜的那点心思，那是害你，也是害她。”
“叮！”
晚自习的上课铃声突然打响。
林乔茶褐色眼眸中的瞳孔下意识地放大。
“啊？”
他笑了笑。“岩老师你说啥呢……”
岩立军看着林乔的眼睛，即使声音被还没结束的铃声盖住，他依然接着说：“我说的啥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有时候不要太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
之后他说的什么林乔都听不清了。
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四个字。
铃声的余韵结束，岩立军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你是林乔，你费了多大劲才达到现在的名次，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不管你是在1班也好，在2班也罢……”
“要是你上来的目的，包括你上来后天天的想法都是一些小动作小思想，林乔我告诉你，你走不远！”
“……”
说着说着岩立军的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手指上下比划着。
他的唾沫星子飞溅，随着稍进来的细雪一同打在林乔的脸上。
“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
岩立军看林乔垂着眼，他拔出了插进兜里的手拍了拍少年的胳膊。
“回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坐到位子上的林乔脑袋还是嗡嗡的，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教室的中央。
许霜坐得笔挺，低马尾的发尾有些卷曲，微微蜷缩在外套的帽兜里。
一阵极小的声音响起。
刘蛟宇缩着脑袋，手里捧着装着三个小雪人的铁盒，往林乔那边递了递。
“给。”
他半举着铁盒，可看着林乔有些茫然的眼神，他又有些手足无措。
在落针可闻静谧的1班教室内，林乔的声音更轻，但是刘蛟宇听清了。
“先放你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