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浑水摸鱼。
楚阿雄刚在县衙里男扮女装杀完县令,正是着急忙慌的时候,哪里能细看手中那两块硬物到底是什么。
他只将东西往怀中一塞,便顺势捞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来,一边跑一边吹燃后往墙内扔。
旁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动静,顿时一阵目瞪口呆,追人的脚步也越发沉重:
“狗东西,你在做什么!”
“抓住他!别给这小子跑了!”
“我说这年头哪里还有如此条靓盘顺的小娘子,竟是个女扮男装的…….抓住他!今天他就算是个男人,我也要尝尝咸淡!”
……
楚阿雄埋头扔着火折子,闻言大怒,回头骂道:
“你们特娘的是不是有病!”
“一群狗娘养的东西,看到街上有姿色稍好的良家妇女就强抢进府,后院里一大堆被困住的妇人……我杀你们县令怎么了?我这叫替天行道!”
“你们满县衙的畜生加在一起,连崇安一个小兵卒的脚趾都比不上!”
崇安,又是崇安。
楚阿雄喊的着急,跑得也快,没能看到已经远远落在后头的断眉汉子脸上神色。
断眉汉子背着老娘,又看了看已经烟雾缭绕的县衙,许久,终于还是迈步,往二杆今早离开的地方追寻而去。
这一把独属于瑞安的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大到能撼动一县,小到也不过只是烧了一个高过人头的县衙。
楚阿雄在瑞安闹了一大场,几日后回到崇安之时,不但精疲力竭,连嗓子都几乎哑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的神色倒是亢奋到了极点。
楚阿雄高挺胸膛,迈步回到崇安时,余幼嘉正蹲在县衙前的台阶上,对着舔爪的狸奴大王试图讲道理:
“……今早那只狗不是坏狗,它是娘子军们养起来看家护院,用以警戒的好狗。”
“三娘给我炖的滋补鱼汤,我已经喝了汤,你与其他狸奴们吃了鱼肉,那就只剩下一些骨头,有什么不能给它的呢?”
狸奴大王径直舔着爪子,不肯别头看向余幼嘉。
余幼嘉撑着一口气,继续道:
“它在旁等你吃完等了好久,也没有和你抢,只是等着你们吃不完漏一些给它,我将碗底那些残渣给它,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为何又要追着它打?”
狸奴大王仍然没有理她,余幼嘉心中啧了一声,又道:
“你就希望我下次直接将骨头倒掉,是吧?”
这回,狸奴大王舔爪的动作一顿,短促喵了一声。
余幼嘉几乎要被气笑:
“你又怎么容不下它?它乖巧忠厚,成日看家护院,吃的也不多……”
狸奴大王舔爪子的动作停了,软软绵绵趴在地上,将头埋进了尾巴里。
余幼嘉也不再说话,她伸手,小心将那条油光水滑的大尾巴揭开。
尾巴之下,那张只有半个巴掌大的脸蛋上,紧闭双目的眼尾赫然挂着一丝将坠未坠的泪珠。
余幼嘉掀开尾巴的手一顿,狸奴大王顺势将一只眼的眼皮掀开一条缝隙。
日影穿掠,那只竖瞳中一时耀如鎏金,其中艳色更非比寻常。
余幼嘉知道它一定是在窥视她的反应,好得寸进尺,可……
可她能怎么办呢?
余幼嘉心中叹了一口气,挪了挪腿脚,将狸奴大王抱到膝上,轻抚它毛茸茸的脑袋。
狸奴大王喉咙里发出一连串舒服舒服的咕噜声,余幼嘉的手指从它的脑袋一路下滑,掠过油光水滑的脊背,直至捏住狸奴大王脚下泛粉的小后爪。
它漂亮,它很漂亮。
毛色如墨染云裁,灵眸星坠,神态更添清绝。
狸奴大王的容色,从不需要人质疑什么。
只是,怎么会是这样熟悉的脾性呢?
余幼嘉有些走神,她的指尖打转,抚过柔软细腻的皮毛,转而摸在肚皮上。
狸奴大王立马发出一连串比之前更响的咕噜咕嘟声,余幼嘉同它僵持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一声哀叹,低下头,在怀中狸奴大王颤抖的眼睫上落下一个浅浅的亲吻,轻声哄道:
“我心向着你呢。”
谁家的狸奴能这样一日十二时辰挂在她身上,连地都不下?
谁家狸奴能但凡主人家入嘴的东西,连药都尝尝咸淡?
只不过,只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为什么要同她闹脾气呢?
这道理,余幼嘉从前没懂,如今也没能懂。
她摸了一会儿狸奴大王,眼见狸奴大王逐渐开心起来,这才道:
“我往后再也不吃带骨头的东西,这样可好?”
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骨头。
让她当真眼睁睁对狗的乞讨视而不见,径直倒掉,那确实是不能的。
可若碗里没有骨头,她便再也不用担心抉择的事,狸奴大王也不必再为这件事生气心烦…….
或许,也是行得通的?
狸奴大王:“?”
在县衙旁已经看了一会儿的楚阿雄:“…….”
楚阿雄没忍住,出声道:
“县令大人,您对这小狸奴未免也太好了些……”
什么叫做狸奴不给狗吃骨头,所以干脆不吃带骨头的吃食?
这还有天理吗?
余幼嘉抱着狸奴抬头,这才看到浑身几乎是在泥里打过滚一般的楚阿雄顶着一张十分灿烂的笑脸,正站在不远处。
余幼嘉抱紧狸奴大王起身,微微颔首道:
“你回来了?”
楚阿雄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回来了!瑞安的县令我已经杀了!惊蛰的事情,我也打探了个清楚!”
“瑞安那处的县令原也不是真县令,只是一个好色成性的老主簿装的县令,因瑞安漫水,没有人愿去瑞安替缺,故而一直霸占瑞安的官职三十多年,期间一直让底下人去搜罗漂亮小娘子入府。”
“惊蛰的夫婿,从前在当地本还算是个体面人家,可那群人见惊蛰貌美,有心想害他们家破,这才引水灌田,将她夫婿的田全淹了。”
“她夫婿落水患病后,心知医治无用,这才将惊蛰卖给过路行商,央着人带惊蛰走……”
只是行商后来自身难保,自然也没给惊蛰安排个好出路。
楚阿雄咬着牙稍稍磨了磨,脸上便有一大块干透的泥块和残渣噼里啪啦往地上掉。
这模样,楚阿雄自己都觉得磕碜。
于是,他便往怀里掏了掏,想掏块汗巾擦擦脸,可哪晓得东西没掏出来,倒是摸到了两块硬鼓鼓的小东西。
楚阿雄掏出来试图细看,可压根看不懂上面的花纹。
余幼嘉撇了一眼,倒是有些惊奇:
“你居然还知道把瑞安的官印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