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回到家,轻轻关上门,换上拖鞋。客厅里,父亲秦岭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母亲则在厨房准备晚餐。
“月月回来啦?”
秦岭头也不抬地问。
“王部长介绍的年轻人怎么样?”
秦月把包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还不错。”
秦岭立刻放下报纸,推了推眼镜,惊讶地看着女儿:
“哟,能从你嘴里听到‘还不错'三个字,这评价可不低。”
秦妈妈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来:
“真的?上回张院士介绍的博士,你可是直接说人家'夸夸其谈'。”
秦月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父亲对面的沙发上:
“郑处长不一样。他不是那种张扬的性格,说话很实在,也不炫耀自己在组织部的位子。”
秦岭点点头:
“王振国带出来的人,素质自然不会差。”
他顿了顿,谨慎地问。
“那你们......?”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秦月抿了口水。
“他说改天约我吃饭。”
秦妈妈擦了擦手走过来:
“月月,你可得抓住机会。郑仪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多少人盯着呢。”
“妈,”
秦月皱了皱眉。
“我又不是去抢项目的。”
秦岭摆摆手:
“好了好了,让孩子自己处理。”
他又拿起报纸,状似随意地补充道:
“不过王部长今天打电话说,他很看好这桩婚事。”
秦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晚上回到卧室,秦月坐在书桌前,从包里取出郑仪的名片,简约的白卡纸,除了姓名、职务和办公室电话外,没有任何多余信息。
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安全到家了。感谢今天的交流。”
信息发出去后,她把手机放在一旁,打开电脑准备修改一篇论文。
但不到五分钟,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我也刚到住处。秦研究员的科研工作令人敬佩,改天希望能详细请教。”
三天后的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江畔的“云水阁”餐厅门前。
这是一家低调而雅致的中餐馆,以其私密性和菜品质量闻名于江东政商界。
郑仪选择这里,既体现了对这次约会的重视,又不会显得过于张扬。
郑仪比约定时间提前二十分钟到达,穿着一件深蓝色休闲西装,内搭浅灰色衬衫,没有打领带,整个人看起来庄重而不刻板。
“郑先生,您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
经理显然认出了这位省委组织部的年轻处长,亲自引路。
包厢位于餐厅二楼,临江一面全是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江景。
郑仪确认了菜单和酒水安排,又调整了一下座位,让秦月能同时看到江景和自己。
六点五十八分,秦月准时出现在包厢门口。
她今天穿着一件淡藕荷色的连衣裙,头发简单地挽起,比初次见面时多了几分柔美。
“秦研究员,很准时。”
郑仪起身相迎。
秦月微微一笑:
“在实验室待久了,养成了准时的习惯。”
两人落座后,服务员开始上菜。
郑仪没有点酒,而是选择了餐厅特调的茉莉花茶。
“听说你喜欢清淡的饮食,我点了几道本店的特色菜,希望合你口味。”
郑仪说着,示意服务员先上一道松茸鸡汤。
“谢谢,你考虑得很周到。”
秦月尝了一口汤,眼睛微微一亮。
“汤清味醇,很地道。”
随着一道道菜品上来,两人的交谈也逐渐深入。
秦月放下茶杯,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好奇:
“听说你在研究明史,最喜欢哪个时期?”
郑仪想了一下回答道:
“嘉靖到万历这段,很有意思。”
“是因为张居正改革?”
秦月夹起一筷清炒芦笋。
“不全是。”
郑仪望着窗外渐暗的江面。
“我更关注那些在历史夹缝里周旋的人,比如高拱如何在严嵩倒台后稳住局面,申时行怎么在张居正死后调和两派。”
他转过脸来,眼神沉静:
“最精彩的往往不是青史留名的首辅,而是那些能在漩涡里保全自身的人。”
秦月忽然笑了:
“你这研究角度……”
她斟酌着用词。
“很符合你的职业特点。”
郑仪也笑了,这次是真心的:
“搞组织工作的职业病,看谁都在琢磨他背后的关系网。”
他主动给秦月添了茶。
“你呢?研究作物基因,最着迷的是什么?”
“抗病基因的沉默机制,就像……在浩瀚的遗传密码里,找到那把锁的钥匙。”
这时远处钟楼传来七声钟响,郑仪抬腕看了看表。
秦月注意到这个动作:
“你待会儿还有安排?”
“没有。”
郑仪摇头。
“只是习惯性注意时间。”
他停顿了一下。
“其实我订了八点半的游船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窗外的江面上,一艘画舫正缓缓驶过,灯笼在暮色中晕开暖红的光。
秦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了笑:
“看来郑处长准备得很充分。”
“第一次约秦研究员吃饭,总要周全些。”
郑仪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轻松。
服务员上来撤走餐盘,送上两盏冰糖炖雪梨。秦月用小勺轻轻搅动梨汤:
“你平时工作应该很忙,怎么想起研究明史?”
“碎片时间里读的。”
郑仪拿起餐巾擦了擦手。
“组织工作有个好处,教会你在各种场合都能迅速静下心来。”
“所以,”
秦月舀起一勺晶莹的梨肉。
“你是在用明朝的权谋智慧,处理现在的干部工作?”
“历史不会重复,但总是押韵。”
他举杯示意。
“马克·吐温说的。”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
“秦老师?真是你!我刚才在楼下看见就觉得眼熟。”
一个戴着圆框眼镜、蓄着艺术家长发的年轻男子闯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
他穿着宽松的亚麻上衣,领口敞开着,一副不拘小节的艺术家派头。
郑仪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秦月明显一愣,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何教授?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