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姬茂林亲自跑一趟过来交代的事情,傻子都能领会到兹事体大。只是李又熙只深刻领会到了大本营对文化的着力保护,以他的见识见地尚不能体察到圈地卖门票的后手用意。实际上李又熙隐约感觉到了深藏其中的赏游价值,鉴于时代认知的局限性,没敢朝着这个方向去多想。因为乐见山水,在当下,还只是极少数富家子弟文人官绅的专利。说到底还是没钱,普罗大众成天为了一日三餐忙碌,哪有闲工夫游山玩水。而有钱有闲阶级仍沉浸在把赏文玩鉴赏山水画,此才是雅致,真跑去看山看水,就是游手好闲,为传统文化道德标准所不容。就说他徐宏祖走遍大半个中国,留下一本价值巨大的旅游攻略《徐霞客游记》又如何,时人捧他的少踩他的多,所作所为不合时宜嘛。
不管怎样,旅游产业在当下之大明乃一片空白。一片空白才好,这天大的市场还是一片大蓝海呢,趁早把旅游资源搞到手,遍地栽下摇钱树的树苗呢。
旅游业属精神类消费,属高端奢侈消费。旅游市场现在没有将来会有,慢慢培养呗。具体来说,是《我的祖国》在北京一炮而红坚定了穿越众信心,同意曹少大手笔投资。大手笔却非下血本,何乐而不为哩。嘉峪关以西的榆林窟、莫高窟本无主之地,一分钱不出简直空手套白狼呀。再者,旅游业必将庞大,必将成为三产台柱子,你像意大利、西班牙、泰国、马代等国,要没有旅游业撑着早他娘完球了。后世的常识和数据已经年复一年反复证明了旅游业的牛掰。当年曹少有感景区人流量之大曾在朋友圈发表大作,引来同感无数,打破其朋友圈点赞评论之记录。文字如下:
《醉太平.国内游》
调休国假齐拼凑,才出游
人海人流,男女贴肉,吃个豆腐好下口,遭老拳伺候
夺泥燕口,剥铁针头,围墙设卡阻童叟
摆渡缆车旋又伸手,匠心独秀
亏官家们不羞,还道人民家山人民自由
这是写文章发牢骚,大骂景区游人太多,吹不到风、亲不到水、乐不到山,赶去灌一鼻子汗臭。再骂国内景区伸手太长下手太狠,变着法坑游客的钱。旅游体验感太差!可骂归骂,包括他自己在内辣么多傻子还不是屁颠屁颠跑去给景区送钱。
眼瞅着电视里八达岭上人贴人的蠕行、亚龙湾里的下饺子,众多聪明人便计上心来:青山绿水看腻了,戈壁大漠才是好去处。对喽,穿越前,国内热门出游目的地开始转向大西北,甘肃、青海、新疆成了大热门。尤其甘肃,不长眼的蒙古兵要是挑长假期间赶去嘉峪关,必仓皇面对数万男女游客大军,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
甘肃,尤其河西走廊,自然风景口味独特、人文历史隽永厚重,必为全国人民向往的旅游胜地。不趁早下手垄断掉旅游资源,对不起穿越大侠的金字招牌。
姬茂林坐着马车来,换乘马匹回,把马车让给了李又熙和彭仲华。马车尺寸很大,属于中大型车辆,车厢里两排靠背长椅可坐6人。李一人霸一个长椅可坐可躺,应当算mpV车型了。车,彭看惯了的,坦然受之,李却少见多怪一见倾心。白天坐一天不够,晚上逢有驿站或城镇,大家都去旅店休息,他偏不,非要睡在车里。因担心车马颠簸弄出个万一,彭仲华是寸步不离的看护,这下搞得老彭也只好睡车里。如此应当算床车或者房车了。
坐在舒适的马车里,经西宁过西安,走秦川蜀道入川,折向东驻足武当,然后南下入施州。
才阔别施州一年,想不到家里已改头换面。进入梁山界,李又熙贪婪地盯着车窗外看,一路看一路赞叹家里日新月异。很快就远远能看见熟悉的平台鲤鱼背了。
为安全计,如今的鲤鱼背两侧安上了一人高的石栏杆,两个栏杆之间连着拳头粗的麻绳(铁索太贵,用不起)。护栏内侧堆土,植上一长溜齐人高的小松柏,树下种有各色花卉,于是昔日光溜溜的鲤鱼背变身1公里长的景观道。鲤鱼背上,每隔50米就有武装哨兵执勤,执勤时间目不斜视,当大领导经过时则随向目视迎送。当然,能享受到这个注目礼的只有四巨头。
如今站在鲤鱼背上,视线所及处被花红叶绿挡着,再看不到悠悠白云和深不见底的沟壑。你想再像以前一样跑到鲤鱼背来跳崖寻短见可就难了。种树、建栏杆、设门禁不光为显摆,其中亦有难言之隐。
鉴于梁山居民住宅楼层不高,跳楼最多听个响,死不了人,顶多残废瘫痪啥的,本想一了百了却弄成个一跳麻烦来。所以连接有司政治中心平台的鲤鱼背成为自杀爱好者的优选之地,这些年来,跑鲤鱼背跳崖的据不完全统计有13人之多。痛定思痛,政府大院也该讲点排场,讲究个庄严肃穆,制度化正规化建设该有还得有。
但凡是个人都好逸恶劳,绝不会放过任何带来享受与舒适的机会。不宽的坡面上楞是分出车行道和步道。原来的步阶梯被水泥填平用于行车,车道两边新凿出台阶。你若仔细看,就会发现水泥车道上有深浅不一的橡胶轮胎留下的黑色车辙印,而步阶上则长出了青苔,可见车道常有马车出入,步道则少有人走。一条鲤鱼背把领导与群众隔开。如此,那些要去鲤鱼背寻死的纷纷指责:高高在上,不接地气---尼玛,开放不好,不开放也不好。你人民群众咋这么难伺候哩!
马车刚驶出平台大街,离鲤鱼背尚有几百米远,李又熙的鼻子贴着马车前窗玻璃细看脚程,他归心似箭,恨不能长上翅膀立刻飞上平台。鼻子里呼出的热气迷糊了车窗玻璃,模糊中看见前面有拨穿军装的站在门岗前。他伸手擦掉玻璃上雾气,看见随车的马天罡和霍尊不待车子停稳便跳下车,与人群中为首的一个热烈拥抱起来。只见为首的那人推开马、霍二人,径直向马车走过来,李又熙赶紧扭转车厢门锁打开车门跳下车去。长时间坐车腿脚有些发麻,加上车厢离地较高,李又熙落地不稳,踉跄几步才站稳住。那人已到跟前,急忙虚扶一把,然后敬了个礼,“李军长,平台保卫局殷照云奉命迎候。您不用下车,快请上车,军委三位首长正在大楼门口等您。”
李又熙长期在外领兵打仗,不太领大本营的行情,故一路上请马天罡事无巨细地讲述新闻交代规矩。由此而得知,除四位首长车驾外,无特别准许,余人所乘马匹和马车一律不得进入平台。领导有恩准,李又熙却不敢高调行事,坚持要带着夫人阿哈尔古丽下车,必须步行上平台。
如此把殷照云逼急了,“这是命令!您就赶紧上车吧。别让首长们在风里头站久了!”
军委柴、林、曹三位并非如殷照云所言站在办公大楼前,而是走到了鲤鱼背尽头的平台岗亭前迎候。李又熙急忙下车快步上前,团团给三位首长敬过军礼。
“回来啦?”
“回来了,司令员。”
见到了小一年没见的司令员,李又熙的眼眶红了。林司令没有多余的嘘寒问暖,笑呵呵递出一份军委红头文件。李又熙接过文件迅速扫过,继而逐句再看。接着,这位堂堂六尺(李又熙身材矮小精瘦)男儿竟然蹲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哇--啊啊--呜---”,眼泪水稀里哗啦如瀑挂川。阿哈尔古丽慌了,她从没见过自己的丈夫像个孩子那般嚎啕大哭,正待要扶起丈夫,却被林云拦住,“让你丈夫哭吧,痛快哭一场。”
李又熙的哭功也是深厚,张力十足,足足洒泪二十分钟---想他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这么哭下去人都得脱水。二十分钟后,李又熙心中所有的委屈全部的伤痛,几月来挥之不去的忧虑,终于化在眼泪水里,消散在风里,没入土里。
看到这位九死一生的战神哭得如此凄惨,林云亦为之动容。“我们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今天我告诉你:人没了,部队还在。西方面军的番号永不磨灭。”
在泰森关于驭下之术的认知和经验里,对手下小弟以诚相待仍是获取其誓死效忠的不二法门。以诚相待里最高效的办法是认错!上级向下级认错,往往叫下级感恩戴德受宠若惊。
“我要代表军委向你李又熙认个错呀…”
这哪里是四巨子和军委的错,西线弄成今天这副田地根本是自己出的馊主意。李又熙坚决不能接受首长的道歉,坚持认为是自己误判战局酿成的恶果。“是我高估了东吁的战斗意志,又低估了叶尔羌的战斗意志和战斗力。”
泰森索性把话挑明,“不,是我们几个误判了朝廷对梁山或存在敌意,双线作战实为虚张声势,意在消除朝廷和皇上事实上不存在的,趁我震后虚弱,背后插刀之企图。是我们误判了形势!”--“当然了,这话到你为止,不可外传。”
李又熙不言语了,心中的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翻江倒海,承蒙首长们对自己无比的信任,向自己吐露如此大逆不道的最高绝密。何以体现自己对首长的爱戴和对梁山的忠诚呢,唯有让自己的泪花满天飞!
继续嚎啕大哭。
“别哭别哭,别哭了别再哭了。”--“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李又熙抹掉眼泪,大声说道:“有!我请求军委,调徐宣恩归建西方面军。”